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堅定地相信自己缺失的記憶或許會讓他的立場轉變,卻並不會抹消他與朋友的情誼,那些真實的擁抱和溫暖的關心絕非作假。
即便是恢複了記憶,他也得……
“你沒事吧?步醬?步醬?影山?”
耳邊忽然傳來的聲音讓他身體巨震,然後有人輕輕環住了他的雙肩,同時有一隻柔軟的手掌墊在了後腦處,阻止他在焦躁中用頭撞擊身後的牆壁。
“你怎麼——!!”年輕公安一把甩開對方撫上自己額頭的手,咬牙低喝。
萩原研一擅長交遊,長袖善舞,極易讀懂人心。他一早就發現了影山步的反常,但並不明白前因後果,於是便認真聽從對方的安排,相信對方會將一切都安排好。
然而不同於那個一切儘在掌握的影山步,今天的好友卻格外不安。
在目送對方離開之後,他站在原地,身邊的人流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將佇立在原地的身影襯托得像個被大人拋棄的小孩子似的。但是他在等待中仔細回想了從剛才到現在的一切細節,意識到影山步將他帶來這裡又甩開,隻有一種可能——
影山步在保護他。
但是如果真的是公安職責所在的案件,絕不至於對萩原研一都要守口如瓶,也不至於表現得那樣沒有把握。
影山步就像是被逼到懸崖邊上一樣,在搖搖欲墜的極限處還要想辦法將好友推回安全區。
那麼。
既然影山步沒有把握解決事情,就不要怪他不聽公安的安排了。
萩原研一想明白之後,聳聳肩哂笑一聲,便抬腳堅定地朝外麵走去。好在沒有走多遠,他就找到了對方。
——看到了蜷縮在陰影裡,沉默地用後腦撞擊牆壁的青年。
黑發青年見到他之後十分驚愕,額頭滿是冷汗,似乎並不隻是情緒帶來的異常,而且還來源於生理上的痛苦。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影山步隻顧轉頭打量了巷子的兩頭,淩厲的黑眸中滿是警惕。
他的神情仍然冷漠,然而熟悉他的人卻能意識到在這份冷酷中有多少焦躁和不安,甚至身體上的不適都被完全忽略了。
“你還好嗎?”萩原研一隻是問道。
影山步沉默地垂下眼,可是他又怎麼能責備對方呢。
就在這時,他身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手機,他看到的第一眼表情就凝固了。
那是個匿名號碼。
有人通知他:到樓下見我。
然後又問他:你剛才見了誰?
當真被看到了。
手機無力地從他手中滑落在地。萩原研一甚至來不及去接,因為影山步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煎熬,臉頰肌肉繃緊,眉心緊皺,額頭觸手一片濕潤的冰涼,顯然正在強行無聲地忍耐突然降臨的巨大痛苦。
“沒事吧……步醬?步醬?”萩原研一跪在好友麵前,想要為對方減輕一些痛苦卻又無從下手,隻得捧著青年的臉頰,手掌蓋在對方用力用指關節按壓眼眶的手背上,輕聲問道,“告訴我,我能叫救護車嗎?”
直到現在,他依然尊重對方的選擇,相信影山步的判斷——除了將他關在超市裡之外。
然後他就看到方才還被痛苦攫住全部心神的黑發青年反手握住了自己的雙手,從臉上拿了下去。
露出了一張更加冷酷的,帶著些疲憊的臉龐。雖然還是同一個人,但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抱歉,萩原。”
在失去意識之前,萩原研一隻聽到對方這樣說道。
接住了軟倒在自己身上的好友,影山步沒有改變姿勢,依然靠牆坐著。失去意識的青年額頭抵在他肩上,原本跪立的姿勢滑倒為側坐。
影山步一隻手攬著萩原研一的身體,防止他摔落在地,表情卻十分冷淡。
這種冷淡並不來源於對好友的厭惡,而是他腦中很亂,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來調節表情和情緒,甚至無法考慮將萩原打暈是否是眼下最佳的選擇。
是的,他找回記憶了。
以一種狼狽的方式。
隻能說這一切都很不可思議,也很可笑。
然後,方才困擾他的問題竟然就這樣迎刃而解了,因為琴酒一定會滿意他記憶的恢複,那麼他身邊有什麼人就成為了無足輕重的問題。
黑發青年閉上眼,無法忽視肩頭傳來的暖意,於是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好友微長的頭發,側過頭用臉頰感受了一下對方的體溫。
他是白詩南……然而,那種劇烈的,糾結的心情卻無法從他的記憶中輕易抹去。
在這一刻,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他也是影山步,在好友們口中的“影山步”。
無關背叛,也無關對立場的喜好,他隻是突然在走投無路的困境中發現了他的雙重身份是多麼截然相反,水火不容。
發出消息過了一會,琴酒便聽到了車門的響動。另一側後排座的車門被拉開,青年坐了進來。
他已經將自己重新打理整齊,然後垂下眼道:“我的記憶恢複了。我想起來我的代號是白詩南。”
“抱歉,我願意接受懲罰。”
空氣中沉默了許久,才響起男人的冷笑:“你確實欠教訓。”
白詩南微微鬆了一口氣,明白自己過了琴酒那一關,抬眼便看到男人對自己抬起一隻手。
他在原地頓了兩秒,終於伸出一隻手按在兩人中間的真皮座椅上,將身體傾斜過去,然後低頭迎上。
似乎是在宣布對手下的掌控權,又像是對自己養了許多時日的青年終於不再給自己添堵的獎賞,男人如同對小時候的白詩南一樣順了順青年的黑色碎發,然後冷冷地鉗住對方的下頜,質問道:“你猶豫了?”
白詩南垂下眼,順從地任由那隻修長的手從下頜滑落到咽喉,然後不緊不鬆地扼住。
“我的腦子還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