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唐媱神經怔楞,雙目瞪圓了望著李樞瑾有些不敢置信。
李樞瑾上前牽住她的手,眉眼裡的冷冽消散,溫聲細語勸道:“以後再說,先回院裡吃飯,你不能餓著。”
“你快說怎麼回事?”唐媱被李樞瑾此話震驚,哪有不祭奠亡夫的道理,尤其京都城人人皆知大將軍與大將軍夫人伉儷情深。
李樞瑾牽著唐媱的小手,抬袖幫她掩著日光,神情陷入了追思,半響,他神色幾轉隻垂眸說了一聲:“可能她心中有虧,夜半怕鬼敲門吧。”
“什麼意思,快說,快說。”唐媱等他良久隻聽他蹦出這幾個字,柳眉擰著鼓著雙腮催促她。
正院寢殿。
武親王妃為氣鼓鼓的武親王斟一杯清茶,輕歎一聲溫聲對武王爺道:“王爺,她剛回來,你又何必罰她跪祠堂,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怕這個。”
“怎麼?我還不能罰她跪祠堂,她天天說著與大郎恩愛不移,你看她這麼多年都做了什麼事!”武親王眼睛瞪如牛鈴,越想越氣,猛得灌了自己一口水。
若是大將軍夫人不回來還好,或者她在李樞瑾大婚時回來也好,在或者她平日裡多問問已經懷了孕的唐媱也都可,可偏偏她都沒有,她巴巴因著一個太後的壽辰回來了。
這個把武親王氣壞了,他這幾日越想越氣,越想就是越回憶以前大將軍夫人的錯處,可能人真得老了,人越老性格越如同稚童,固執。
“鐺——”武親王重重得將茶盞放在幾案上,氣得胸脯鼓鼓。
武親王妃忙上前撫了撫他的胸口,神情擔憂,溫聲細語得勸道:“彆氣彆氣,身子為重。”
“必須跪!必須跪個四個時辰,一刻一瞬都不許給我少了。”武親王氣得大聲吼道,他想起了他英姿颯爽的大郎,為國捐軀,英年早逝竟然沒有妻子給他守靈。
當年大將軍過世,消息和遺體送送回的那刻,大將軍夫人悲傷欲絕,第一時間昏倒了,她躺在床上氣息奄奄,沒有為大將軍守靈,武親王夫婦以為她是因為大將軍過世摧心裂肺,憐她沒有追究。
八年前她不願進祠堂,說是她心中的大將軍沒有過世,一直活著,活在她心中,武親王夫婦心疼她。
可,誰也沒料到五年前她那次回來,一不小心漏了底,她不是心懷大將軍認為她沒死,而是她怕祠堂,她怕鬼,她自小不敢入祠堂,所以她信佛,相信佛祖護她。
武親王知道的第一時間目齜劇裂,恨不得撕了大將軍夫人,大將軍待她這樣好,她竟然因為這個就不如祠堂祭拜大將軍,就這敢談“伉儷情深”、“恩愛不移”?
可李樞瑾抱住他的腿,跪在他跟前“咣咣咣”猛得磕頭,聲聲泣血道:“爺爺,爺爺,您原諒母親吧,我沒了父親和兄長,隻有這一個母親,您原諒她吧。”
“小瑾,她這樣對你,十歲就拋棄你上山隻是為自己一己之私,你還幫她求情?”武親王當時望著地上纖細倔強的李樞瑾,心中大痛問道。
李樞瑾剛剛十三歲,身姿纖細挺拔,剛有了一些少年人的英氣勃發,此時卻暮氣沉沉跪在地上,眼底染血低啞道:“爺爺,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是我父親鐘愛之人。”
“是啊。”武親王挺直得脊背也一下子佝僂起來,他深深歎了一聲,眸間潮濕發熱低道:“大郎怎麼就鐘情於她了呢?”
這是一晃五年,此後大將軍夫人不給李樞瑾寫信,李樞瑾也從不給她寫信,武親王也很少過問大將軍夫人,隻有一無所知的武親王妃日常關愛大將軍夫人。
李樞瑾大婚前,武親王叮囑他致信大將軍夫人讓她回來參加婚禮,叮囑李樞瑾道:“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李樞瑾雙眸發熱,緩緩點頭,致信了大將軍夫人更是親自上嘉福寺請大將軍夫人,大將軍夫人未歸,武親王便一直心中有氣,一直到今日。
“王妃啊,我們還是太仁慈了。”武親王抓住武親王妃的手,緊緊握在胸前,似是而非說了這麼一句。
後院祠堂門前,慈伯麵容禮貌而不失尷尬得對大將軍夫人躬身道:“夫人,請。”
大將軍夫人雙目瞪圓,唇角緊抿,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微微發顫,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滴答”地麵滴落一滴鮮血。
罰跪祠堂四個時辰,對大將軍夫人來說大辱,簡直羞憤欲死!
回府第一天,她還未來得及立威即顏麵掃地,武親王這是責她沒有規矩,如此大罰這讓她以後如何在武親王府立足!府裡的丫鬟小廝如何看她!
慈伯見她麵色紅漲,神情桀驁不馴垂下眼眸淡聲道:“夫人,還請隨不要為難老奴。”
說罷,慈伯抬手一個手勢,兩排十六個衣冠堂堂、麵色冷肅侍衛朗聲對大將軍夫人躬身道:“夫人,請。”
聲音如洪,震得大將軍夫人兩股戰戰,臉上紅漲,青筋暴起,雙腿朝前邁了一步。
“吱——”祠堂的門被輕輕推開,入目一排黑漆色的牌位。
“啊!!”大將軍夫人隻瞥了一眼,便神色大變,驀然臉色煞白冷汗淋淋,她轉身就要往回跑,大喊道:“不要進祠堂,我不要進祠堂!”
慈伯見她神色倉皇落荒而逃,想著武親王剛剛的吩咐,他使了一個顏色,四個侍衛直接壓住了大將軍夫人,兩個恭敬打開祠堂門,直接壓著大將軍夫人將她壓在了蒲團上。
大將軍夫人閉著眼睛蹬腿掙紮,她麵色蒼白一下沒了血色驚叫道:“放開我,我不要進祠堂,不要!”
“大將軍,請您見諒。”慈伯和眾侍衛對著大將軍的深深一拜,離開了祠堂,送外麵關上了門。
“開門,開門!”大將軍夫人被他們放開的一瞬就爬了起來,踹門怒吼著,外麵不應。
她身子發顫,打量了一瞬祠堂,猝然收回了眼,身子抖如糠篩,淚流滿麵一下子沒了剛才的倨傲端莊,駭得屁滾尿流狼狽不堪。
她拍著門哭著懇求:“求求你們,開門,不要讓我待在祠堂裡,求求你們……”
“慈伯,裡麵不就是大將軍和兩位公子?”侍衛見大將軍夫人如此害怕輕聲問慈伯。
慈伯搖了搖頭,神色淡淡,冷聲道:“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四個時辰,到了再放出來。”
“是。”侍衛輕輕頷首。
“放我出去,求你放我出去!”祠堂內出來大將軍夫人驚恐害怕的驚呼聲和懇求聲,仿佛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折磨,一直在驚叫。
從黃昏到月明星稀,祠堂的門一直被拍打,時不時傳來驚恐得嘶喊聲:“啊!!!求求,放了我吧。”
時不時又傳來低啞顫栗不安得請求聲:“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李樞瑾站在廊道中,望著天上皎皎清輝,聽著耳邊時有時無嘶啞驚恐的驚叫聲,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目光潮熱晦澀。
“父親。”李樞瑾望著皎潔的月亮,抬手捂住了眼睛聲音低啞道:“您教導我,殺人不如誅心,生不如死,我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