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聲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就連麵上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倒讓野利榮愣了一愣。
“可是少主你不是說……”
那天嵬名雲欽和楚妧說話時他就守在門口,他可聽的真真切切,嵬名雲欽說什麼萬一自己哪天戰死了讓她改嫁接著做王妃的鬼話,那語聲真切的連在門口的他都信了,難道這隻是逗楚妧玩的戲言不成?
野利榮看向嵬名雲欽,心裡有些捉摸不透。
嵬名雲欽緩緩睜開了眼,望著窗紙後麵那暖黃色的陽光,腦海裡不自覺的想起那天他說完這番話時她那驚慌失措的樣子。
微微張開的瞳孔中,是一泓清水所不能及的清澈。
像極了幼時他大哥帶他去看的那灣湖。
粼粼波光中,清晰的映著他自己的影子,背後那灼灼烈日裹挾著飄揚的黃沙,燒的人心也微微發燙。
他確實太久不曾回去了。
*
微弱的燈火將這間不大的暗室照亮,青磚砌成的牆壁上看不見窗,隻有轉角處的天窗口透進了一點兒細微的光亮。
祁湛半靠在屋子正中的座椅上,神情淡漠的審視著被綁在麵前的阿寧。
這張臉不似嵬名雲欽那般棱角分明,似乎是有一半漢人血統,將他身上的異族感中和了不少,穿上大鄴的裝束,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看出他其實是個北高人。
倘若不是他調傅翌去城門口查看,那些士兵隻怕很難對這樣一個人有所警覺。
似乎是料定了祁湛不敢刑訊逼供,無論傅翌詢問什麼,阿寧都一言不發,瞧著倒有幾分視死如歸的姿態。
祁湛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扶手,淡而無色的唇微微抿著,冷淡的麵色上辨不出喜怒,就這麼看了阿寧半晌,他才淡淡開口:“總有些不見血的法子。”
他從坐上站了起來,眼底淡淡的青痕在蒼白的膚色上絲毫不顯病弱,反而映的那雙眼愈發的陰鷙深沉了。
“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你再好好想想。”
說完,他也不等阿寧回話,徑直從屋內走了出去。
傅翌連忙跟在祁湛身後。
屋外明媚的陽光刺的人眼有一瞬間的恍惚,祁湛伸手擋了擋,指縫間透出的光清晰的照著掌心中縱橫交錯的紋路,略微一晃又消失了。
他回頭對傅翌吩咐道:“你繼續去城門那守著,有其它情況再回來彙報我。”
傅翌看著祁湛疲憊的眉眼,似乎想勸兩句什麼,可話到嘴邊了,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最後隻能到了聲“是”,沉默地走出院內。
祁湛孤身來到楚妧門前,房門如往常一般緊閉著,門把上不見灰塵,透過薄薄的窗紙,能清楚的看到房間裡的一陳設,一如她離開那日一樣,不曾動過,卻安靜的讓人心慌。
祁湛微微斂眸,轉身欲走時,卻被一團毛茸茸的雪球擋住了去路。
是兔子。
楚妧經常抱著的那隻。
依舊是小小的一團,可看著卻比以前瘦了不少,毛發也不如楚妧在時有光澤,灰蒙蒙的有些發暗。
祁湛靜靜俯身,修長的手指捏住兔子後頸處的一點兒毛,正準備將兔子提起來時,腦中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地鬆開了手,轉而去托兔子的後腿。
他的動作有一絲僵硬,眉目卻是許久不曾有過的柔和。
他將兔子抱在懷裡,不甚熟悉的懷抱讓兔子有些微不可聞的顫抖。
祁湛的指尖緩慢的撫過兔子後背的皮毛,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撫著什麼。
兔子很快安靜了下來,指縫間柔軟的觸感讓祁湛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他疏忽了。
這兔子怕人,平日裡都是楚妧親自喂的,如今楚妧不在了,下人一時間也想不起來,若不是餓的狠了,又怎會孤零零跑到他腳下?
餓的這般瘦,也不知楚妧看到了會不會生氣。
祁湛看著遠處石階旁雜亂的枯草,正欲喊下人來吩咐些什麼,一轉頭,卻看到傅翌從院外走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一封信,來不及跑到祁湛身旁,隔著老遠就呼喊道:“世子,北高六皇子的書信來了。”
祁湛心臟一縮,手指下意識的收緊,懷中小兔子像是被抓痛了似的,不安扭動了一下。
祁湛俯身將兔子放下,伸手接過傅翌遞來的信。
信封上沒寫任何字,隻在右下角粘了一隻耳墜。
鑲金的琺琅彩墜子,與她那支發簪是一對兒。
都是她離開那日戴著的首飾。
祁湛將耳飾攥在掌心裡,動作飛快地拆開信封。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他拿著信紙的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連帶著上麵的字跡也過了良久才看清:
三月初九,歸鶴樓。
“送信的人呢?”祁湛問。
傅翌道:“被侍衛扣下了,是個不識字的窮啞巴,什麼都問不出,世子可要見見?”
祁湛將信收入袖中,淡淡道:“不必了。”
三月初九,就在後天。
他沒必要再在旁的地方浪費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 -本來是七千字一章發的,結果發現好像可以修改存稿時間了,我就拆開發吧,0點再更一章3000的。
這章留評發紅包,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