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已不大明顯,隻得仔細了才能隱約看到幾條白線,有些卻有半指般粗,像是藤蔓似的一條條爬在祁湛的肩胛處,與那些細痕一起交錯著向他背部蔓延而去,雖隻露出了一角,卻也格外猙獰。
這都是他這幾年用鞭子打下的。
可他卻從未想過祁湛背上的傷處竟會有這般多。
他甚至還能想起馬鞭握在手上時,那粗糙的觸感和皮肉被撕裂的聲音。
竟讓此刻的懷王覺得有些刺耳。
他輕輕彆過了眼去,待軍醫將祁湛的傷口包紮好了,他才輕聲道:“湛兒今日就好好休息吧,為父晚些再來看你。”
他的語聲比平時溫和了許多,可祁湛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未說彆的話。
懷王看著矮塌下那一小灘乾涸的血跡心裡也不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是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帳外。
汪淮還跪在地上,聽見懷王走後,才動了動身子,可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祁湛冷冽的眉眼。
像是冬日凝結的冰淩,直戳在他心尖兒上,讓他從頭到腳都漫上了一股寒意。
他忙道:“世子……世子好好養傷,屬下就……就不打擾世子了。”
說完,他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軍醫又交代了幾句後,也與士兵一起退到了帳外,軍帳內隻剩下了傅翌與祁湛兩人。
傅翌轉身倒了杯茶遞給祁湛,祁湛沒有接,而是垂眸看著杯中漂浮幾葉小舟,忽然輕聲問:“世子妃這幾日沒寄書信過來?”
傅翌端著茶杯的手一頓。
這幾日?
世子妃不是每隔十天才會寄一封書信過來的麼?
怎麼就變成這幾日了?
傅翌忍不住撓了撓頭,低聲道:“還沒收到,可能在路上耽擱了,要不……世子先寄一封回去?”
祁湛微微斂眸,暗暗算了下日子,這才發覺上一次收到楚妧的書信是六天前。
還有四天呢。
那可太久了。
也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特彆想讓楚妧知道自己受傷的消息。
被羽箭劃破肩膀的一瞬,他腦海中想起的,竟然是楚妧給他吹傷口的畫麵和那雙笨拙而柔軟的小手。
小心翼翼的,還會抬起那雙水潤的眸子,用又輕又柔的語調問他:“疼不疼?”
祁湛微閉上眼,忽然覺得自己左肩處的傷口好疼。
他道:“寫一封回去罷,就說我受傷了。”
傅翌:“啊?”
祁湛睜開眼睛,冷眼瞧著傅翌。
傅翌拿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忙道:“屬下沒彆的意思,就是……就是覺得世子妃現在懷孕身孕,若是……若是知道您受傷了,心急之下,恐怕會動了胎氣,屬下覺得還是報個平安為好……”
傅翌說的很有道理,可祁湛還是皺起了眉。
他沉默了半晌,低聲道:“那就說我受了些輕傷,沒什麼大礙。”
傅翌撓著頭,似是想不明白祁湛為什麼這麼想讓楚妧知道他受傷的消息,隻能呆呆道:“噢,那……那屬下這就去寫。”
祁湛“嗯”了一聲,低聲道:“寫完就加急寄回去,越快越好。”
與此同時,相隔千裡外的懷王府裡,楚妧滿頭大汗的從睡夢中驚醒了。
劉嬤嬤嚇了一跳,忙遞了杯熱茶過去,一邊給楚妧拍著背,一邊問:“世子妃可是做噩夢了?”
楚妧怔怔地點了點頭,夢裡最後的畫麵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蕩。
千軍萬馬中,一支羽箭破空而過,直向祁湛左肩飛去——
她甚至還記得那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瑩瑩綠光的箭尖兒。
楚妧的心臟跳了跳。
祁湛該不會受傷了吧?
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對一旁的劉嬤嬤道:“嬤嬤去備筆墨來,我想給世子寫封信。”
劉嬤嬤應了一聲,很快就將筆墨備好,轉身扶著楚妧坐在了桌旁。
映著明亮的燭光,楚妧皺著小臉伏在桌前,一筆一劃的在信紙上寫下:
“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勢嚴重嗎?記得不能碰水,要按時喝藥噢……”
她零零碎碎的寫了半頁信紙,像是已經肯定了祁湛真的受傷了似的,末了,還在最後問了一句:“疼不疼?”
作者有話要說: 祁湛: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