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翌與領隊分開後,便一路向北而去,終於在亥時三刻追上了楚妧一行人的馬車。
他不敢進附近城鎮,隻在林中支了幾個簡陋的帳篷讓楚妧她們歇息。
楚妧嫁來大鄴的路上,也曾睡過一個多月的帳篷,倒也還算適應,可祁沄從未出過遠門,看著四周黑漆漆的樹林和不時傳來的翕動聲,心裡不禁有些害怕了。
傅翌看出了祁沄的緊張,剛要說兩句話安慰她,卻不料一旁的祁江忽然開口道:“二妹彆怕,你去你四嫂五嫂的帳裡休息,四哥今晚就在帳外守著,有什麼山狼野怪四哥一刀就給你打跑,定不會讓它們接近帳子一步。”
說著,他還拿出了不知從哪裡找出來的匕首,在月光下閃著森森寒光,倒把祁沄嚇得又往後退了一步。
倒是楚妧打了個圓場,道:“二妹還是先進帳子裡歇息吧,這裡離京城不遠,林子裡雖然沒有什麼山狼野怪,蚊蟲可是不少,若是被咬出了包,明個兒又該癢癢了。”
祁沄聽楚妧這麼一說,心裡的害怕才減去不少,忙點點頭,彎腰鑽進了帳子裡。
祁江看了眼手中的刀,瞥了下嘴,輕輕將刀收回了袖子裡。轉念想起今天發生的事,不由得皺了皺眉,看向傅翌,問道:“我們都走了,那我爹的棺槨怎麼辦?皇上會不會……”
傅翌道:“四爺放心,如今朝中局勢不穩,皇上不敢貿然將此事遷怒到王爺身上,他定會將王爺安然入葬,以表他待人寬厚。”
祁江點了點頭,道:“那我便放心了。”
傅翌道:“此地離都城不遠,我們人員不宜過多,王府又多是女眷,一路上還請四爺多擔待著些。等再過幾日,與世子安排的人手彙合,情況就會好許多了。”
危難當前,祁江倒也有不小的擔當,聽傅翌這麼一說,忙道:“傅侍衛放心,我這就去帳外守著。”
“辛苦四爺了。”
傅翌轉身要走,一旁的楚妧忙叫住了他,問道:“王府裡的下人們也是世子調走的嗎?”
“世子與二爺擔心皇上會因此遷怒王府下人,所以就吩咐屬下提前將她們遣散了,她們一部分回了自己老家,還有一部分暗中去了裕王府裡。”
傅翌語聲稍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撓了撓頭,道:“碧桃和夏雲他們幾個都去了裕王府,還有您那隻兔子,也被她們帶去了,等下次回京再接回來。”
楚妧沒想到祁湛竟然會將事情處理的這般周到,心裡也放下不少,點了點頭,正要回帳篷,可傅翌卻忽然叫住了她,有些結巴道:“那個……世子妃之前準備的衣服就在馬車坐榻下麵,屬下待會兒讓劉嬤嬤拿給世子妃,還有……還有二姑娘換洗的衣服,我也幫她……幫她準備了一些,世子妃記得幫我和她說一聲。”
楚妧看著傅翌漲的通紅的臉,不由得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一會兒會讓劉嬤嬤拿給她的。”
*
祁泓雖然命各個城關嚴加把守,又派了軍隊緊追不放,可他對邊疆路況到底不如祁湛熟悉,祁湛早早就將沿途路線都安置妥當,楚妧一行人終於在一個月後的傍晚,安然趕到了邊疆。
祁湛本想到臨近城鎮去接楚妧的,可北高伏兵忽然來襲,他不得不率領了一支軍隊前去應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時,才匆匆趕回了軍營中。
祁湛一身鎧甲還未脫下,推開帳門時,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便隨著晚風湧入了帳中。
他眉宇間還帶了幾分未褪去的煞氣,原本白皙的麵頰被那血汙染的幾乎看不清本來的顏色,映著那雙幽黑的眼眸,倒讓坐在椅子上歇息的劉嬤嬤嚇了一跳,忙起身行禮道:“世子。”
祁湛略微頷首,抬手將頭盔摘下,眼睛在帳內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那抹躺在床上的身影上。
他對劉嬤嬤道:“這幾日辛苦你了,你去找傅翌讓他安排個帳子給你歇息罷。”
劉嬤嬤應了一聲,忙退出了帳子。
帳內的燭火晃了晃,祁湛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床邊。
那抹嬌小的身影蜷縮在矮榻之上,一隻小手緊攥著被子的一角,將半邊臉都埋進了被子中,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闔著,呼吸恬靜而又安然。
這一個月以來的顛簸讓她的下巴尖了不少,原本光滑柔順的頭發也沾染了不少灰塵。
似乎不太適應北方的天氣,那圓潤飽滿的唇也裂開了少許,微微起了一層灰白色的皮。
隻有肚子比以前大了許多。
不過才六個月的身孕,看著卻像是要將那柔軟的腰身撐破似的。
也不知這一個月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祁湛微微斂眸,伸手想去觸碰楚妧的臉,可當他看到自己指縫間的血汙時,又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微彎下腰,低低的在她耳旁喚了一聲:“妧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