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纏花雲夢肉
兩人擠擠歪歪地回到麵館,穗穗正扒著門縫往外瞧,見他們回來了,忙吧嗒吧嗒跑去給他倆拿了乾手巾,又繼續躲回門縫,餘錦年將蹄髈先交給小丫頭,讓她拎去廚房,便與季鴻一起回房擦身換衣了。
餘錦年拆了頭發,胡亂擦乾了自己,轉頭卻見季鴻一頭長發幾乎要往下滴水了,且半個肩膀也被淋得儘濕,再摸摸自己身上,乾乾燥燥的,唯有腳麵有些濕冷。
他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幫著季鴻換衣衫,將濕衣剝下來時,餘錦年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的肌膚,沾了水,更跟抹了層脂膏似的,雪白滑膩。明明這軀體也不如何火|熱,餘錦年碰了一下卻猛地縮了回來,仿佛被燙著了一樣。
季鴻背對著他,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餘錦年壓下胸中那點異樣的遲疑,匆匆忙忙將他臟衣剝掉,取出一套乾燥淨衣披在季鴻身上,“快穿上罷,過會著涼就不好了。”
季鴻微低頭,淩亂散發便隨著肩線滑下去,頸後那小片肌膚在柔順的發絲之間或隱或現,他身體單薄,雖不至於瘦骨嶙峋,卻也不是肌肉攢生,脊骨之上薄薄地覆著一層軟韌的皮肉,低頭時還能看見頸根一兩顆圓圓頂起的脊珠。
他還是這樣瘦削,明明是高門大戶家的公子,怎的能混成這樣?餘錦年看了幾眼,覺得心裡不舒服,也不知道該把眼珠子往哪裡放,所幸季鴻終於將衣領整好,那處不常為人所見的隱秘便被遮住,再也見不著了。
“錦年,錦年?”
餘錦年被喚回神,懵懂地啊了一聲,他慌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看到季鴻拿著一條手巾,正回首看著自己,語氣低柔地問道:“可否幫我擦發?”
“哦,好。”餘錦年接過巾子,讓他背對著坐在圓凳上。
季鴻很乖的樣子,一動也不動。一捧烏發綢緞般自手指間流過,滑得讓餘錦年有種抓不住的錯覺,他一手握著發尾,另一手捏著布巾自男人頭頂慢慢擦下來,邊時不時用手指鬆解著緊張的頭皮。擦過頂上,餘錦年便伸手去攏季鴻胸|前的散發。
因是背對著,又有大片發絲遮掩,他虛虛攏過去的手沒抓住幾根頭發,反而摸到了季鴻的喉結,隨即那喉珠在他指腹間上下一滾,餘錦年心下霍然一跳,指尖心虛般猛地蜷縮,硬硬的指甲就從季鴻脖頸處劃了過去。
隨後季鴻低啞而極短暫地“啊”了一聲。
餘錦年忙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撓到你了?”
季鴻抬手捂住了喉頸處,模棱兩可地說道:“嗯……也許是罷。”
“啊?什麼叫也許是,我看看。”餘錦年轉到他麵前去,彎著腰撩開季鴻的頭發,見季鴻仍捂著那處,便伸手去扒,“在哪呢,給我瞧瞧。”
他千辛萬苦地將季鴻手指扒開,竟是半道傷痕都沒看到,反而聽到頭頂季鴻的輕笑聲。
餘錦年氣的咬了咬牙,心說這人看著好乖,其實一點都不老實!便猛地抬頭去瞪他,誰知季鴻也正一眨不眨地望過來,因是眼簾低垂,黑眸被遮著半輪,故而眸色顯得極深,發絲陰影之間,他整張麵容的輪廓愈加深邃……好像與平日不太相同了,此刻季鴻的視線很是攝人,讓餘錦年想移開,卻又移不動,他忽然覺得自己喉嚨乾乾的,於是話也乾:“你……騙我。”
“沒有,再仔細看看。”季鴻不疼不癢地回複道,並握住少年的手,引著他再來仔細摸一摸。
餘錦年的手指剛摸上去,那喉結又動起來,像是什麼活物一般。他傻愣愣的看著,季鴻突然又從鼻腔中哼出一個“嗯?”來,那聲音沿著骨骼震到餘錦年手上,顫得他五根指骨都酥了,使不上勁來。
“那麼遠,如何看得清。”季鴻將他拉近了些,問道:“這樣可看清了?”
餘錦年都快貼他身上,彆說看什麼傷了,連季鴻下巴上有幾根汗毛,唇上有幾條淺紋都看的一清二楚,這人嘴唇略薄,鼻骨卻高挑,順著五官抬起視線,便不經意看進了季鴻的眼睛裡——那眸中蘊著一些濃鬱的笑意。
兩人之間不過一個咫尺距離,季鴻壓低了聲音,嘴角抿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道:“這回看清了?”
“……”餘錦年登時明白自己又被耍了,惱羞成怒,轉頭從桌上抽來自己拆下來的發帶,快手快腳地在季鴻脖子上繞了兩圈,側麵打了一個蝴蝶結,一字一頓地氣道,“看得可清楚了!傷得特彆重!你不要動,給你打條繃帶!”
季鴻也沒想動,任少年用發帶在他脖頸上做了個裝飾,隨後便看他像隻被惹急了的兔子,朝他呲著牙,撒腿蹦了出去。
被餘錦年拿來泄氣的,正是季鴻送給他的那條鴨蛋青發帶,他挺喜歡的,還沒帶過癮呢。隻是他都跑出來了,卻總不能再回去要罷……反正那人肯定會自己解下來的,到時候晚上睡覺再偷偷拿回來就是,如此一想便豁然開朗,隨手取了條短繩將頭發紮了起來,去廚房做菜了。
從盆子裡拎出蹄髈,餘錦年拍了拍,哼道:“還是你乖!”
他燒上一鍋清水,先把蹄髈皮、肉分離,剔去骨頭,焯去血水,再用醬油、黃酒,與蔥、薑、花椒將蹄髈肉醃製起來。待水燒開,抓兩三個八角茴香進去,便將剝離出來的豬皮下鍋——買回來的蹄髈已經是粗粗去過毛的了,隻是皮上還有些殘毛沒有除淨,這些細小的殘毛也沒有什麼特彆好的辦法除掉,隻能用沸水焯煮後,再一一拔掉。
做蹄髈最煩的就是除毛,因它最消耗耐心,可這項卻是頂重要的一個步驟,這些小細毛雖看著不起眼,卻是相當影響口感的,試想當你麵前擺著一盤色紅醬美的肘子,你一口下去,紮了一嘴硬毛,該多影響心情啊?
餘錦年耐心地處理好豬皮,將之放在一旁稍微放涼,便去找了塊乾淨透水的薄布與一卷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