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晶菊花糕(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2172 字 8個月前

第三十六章——水晶菊花糕

一聽說頭上這位就是季鴻的二哥哥了,餘錦年心中很是吃驚,他一直以為季家二哥是出門遠行,卻不想,原來竟是已經不在人世了。他立時恭敬起來,也沒敢直接抬頭去看,先自香案上取了三支線香,點燃了舉在額上比一比,老老實實祭拜三回,這才小心翼翼地抬頭打量。

他起先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閉上眼睛再睜開,又仔細審視了一遍,不禁心生納悶:這靈位上為何沒有名位,卻隻刻著一朵菊花?

季鴻也知他疑問,冷嘲道:“二哥身份高貴,豈是荊忠這類人能擅自立牌供奉的,怕是他也不敢直刻二哥名諱,故而以菊替代。”

“二哥生前最是愛菊,父親曾賞他一座帶水塘庭榭的彆院,他竟是改名叫金幽汀,一入深秋便鋪滿菊花,憑岸倚闌,自飲自斟,好不自在。府中也難免受二哥這喜好連累,也好用梅菊裝點,寡淡清素,害得眾親眾友皆以為府上自詡高潔,不與世俗合汙,紛紛高看一眼。”

提起這位二哥哥時,餘錦年有些摸不清季鴻的心思,這人看上去嘴角微揚,眸中卻黯淡無光,似喜又似悲,想來這位二哥哥應當是季鴻很重要的人罷。

隻不過,二哥哥和荊忠又是什麼關係呢,竟能叫一向冷淡自持的季鴻那般雷霆大發。

餘錦年正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問,還是等著季鴻慢慢講與他聽——這時,阿春卻跑回來了,那傻小子跑了滿頭的汗,臉上膝上沾了好些泥土,懷裡牢牢抱著幾包藥,進來便著急大喊:“哥哥,哥哥,阿春回來了!”

季鴻見他回來,便閉口不言,隻道:“我出去走走。”

餘錦年知道他不想見也不想聽有關荊忠的事,是故也不敢多說話,一步一送地踩著他的影子跟他到門口,微不留神,便一頭撞到了男人的背上。

季鴻問道:“跟我做甚麼?”

餘錦年貼在他背上像隻趴牆的壁虎,季鴻方想回身,就被餘錦年拿頭頂了頂,不叫季鴻轉過來,而他心裡正七上八下,也絲毫不覺得這姿勢如何曖昧。

“這又是要作甚。”季鴻上身未動,隻輕輕回首,餘光瞥見一顆糊在自己後背上的絨絨腦袋。

餘錦年悶聲問:“你……你出去走走,還回來不回來?”他從沒見季鴻發過今天這樣大的火,很是忐忑,他甚至往前回溯到早上,心想若是沒有去魚市就好了,如果沒有碰見阿春,不知道荊忠生病,也許就不會牽扯進這樁事裡來,惹季鴻生這樣重的氣。

可眼下他該如何是好,一麵是病入膏肓的荊忠,一麵是勃然盛怒的季鴻。

這人本就神秘,不知來處不知去向,就像是偶然間翩躚而至的白蝴蝶,隻因他這朵不打眼的野花會產些好吃的蜜,就引得蝶兒多停留了一陣。可蝴蝶終究是要飛走的,世上也不隻一朵花,或許某一天,季鴻吃膩了他的蜜,就會像他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飄離遠去。更何況,今日他這朵野花還不知好歹地反蟄了季鴻一口。

他等了好久,季鴻卻反問道:“你希望我回不回來?”

餘錦年道:“我自然是,自然是——”本來很是說不出口的話,放在眼下這個場景,卻著急地往外蹦,他抿抿唇,仰頭看他,小聲說:“想讓你回來……那你回來不回來?”

季鴻轉身,單手托住餘錦年的臉,拇指在他乾燥的唇角來回摩挲,讓餘錦年想起來在帽兒山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黏膩的氣氛,他不由踮了一點點腳,微微張開嘴,似乎等著什麼。而季鴻卻在此刻向後一退,手掌從少年臉上滑落至肩,輕輕一捏,道:“我也不知,你等等看罷。”

說著便走了。

餘錦年愣在原地,看他身影消失在窄巷儘頭,就像夢裡的白蝴蝶一般飛走了。

“哥哥,哥哥,嗚……”後麵阿春哭起來。

餘錦年呆站了片刻,回過神來朝房間跑去,荊忠又在嘔吐,胃袋中早已沒有食物,嘔出來的儘是酸液,這樣吐下去可不是辦法,他提了茶壺,兌了鹽水,讓阿春清理了荊忠口中穢物,再喂他一點點鹽水漱口。接著便去親自熬藥。

通腑泄熱的藥大都甚苦,更易致人嘔吐,卻也沒辦法。且荊忠需要降低顱內壓,而喝水愈多,愈容易加重水腫——不能不喝,亦不能飲多,隻好濃湯重煎少飲多次,嘔了便歇會重新再喂,並令阿春守在榻旁,教他常常用冷手巾給荊忠擦身降溫。

喂了藥,荊忠稍稍穩定一些,餘錦年便跑到院落門口,踮著腳四處張望,見季鴻仍沒回來,便又垂頭喪氣地進屋去。過不了多久,便又跑出來看,進進出出如此幾回,他索性搬了凳子,直接坐在門間等。

可等到夕陽西斜,也沒見那朵白蝴蝶飛回來。

餘錦年忽地站起身,撒腿往一碗麵館跑,竄了幾條街巷,還險些撞了人,遠遠望見自家麵館門前,清歡正挑著竹竿掛燈籠,回頭看見他正如瘋狗一般狂奔,驚而笑道:“年哥兒,跑這麼急做什麼哪?後麵有野狗追呐?”

餘錦年也不答,紮頭就往麵館裡進,前前後後看了一遍,連廚間角落都沒放過。

清歡疑惑道:“找什麼呢?”

“阿鴻回來過沒有!”餘錦年問。

清歡更加奇怪了,道:“季公子不是與你一起去的麼,你們沒一起回來?沒見到季公子呀!”

餘錦年臉上一陣失望,他掀開鍋蓋,見鍋裡湯水已經不甚熱了,忙又吩咐清歡:“加把柴,把水燒起來。若是阿鴻回來了,給他備些吃食。還有麵沒有?麵要煮得軟一些,他不喜歡夾硬的。”

清歡一愣,忽地笑道:“這是怎麼了?季公子的吃食不是一向由年哥兒你親自操持麼,向來不假手於人的,怎麼今日卻叫我這外行人給他煮麵。”她說著連連搖頭,“快饒了我,季公子的嘴可挑,吃了我的麵,定是要拿冰臉凍我了。”

餘錦年心道,我倒希望現在即刻就能看見他那張冰臉。

在麵館坐立不安地等了一陣子,他又擔憂季鴻會不會已經回阿春那兒了,又忙告彆清歡,往槐花胡同去。

氣喘籲籲地跑進院子,裡麵靜悄悄的,院子裡一個人影沒有。

餘錦年感覺像是被人扔進了冷涼的湖水裡,奔回來時他還很有一絲僥幸,想著季鴻也許真的隻是出去走走,如今這心情頃刻間全沉甸甸落了底,他蹲在菊圃前看花,伸手撥了撥花瓣,咕噥道:“真是隻無情的蝴蝶!”

阿春跑出來,捧給他一碗煮芋頭:“吃嗎?”

餘錦年接過碗,發現裡麵芋頭冰冰涼,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的,他問阿春:“你就吃這個?”

“阿春隻會做這個,哥哥最愛吃了!吃了芋頭,還可以喝芋頭的湯。”阿春點點頭,眼睛盯著他,似乎很是舍不得這碗芋頭。

荊忠少說病了也有三四天,也不知這幾天傻阿春是怎麼過的,縱然荊忠不是什麼好人,阿春卻是無辜的呀,餘錦年拍拍衣裳起身道:“彆吃這個涼的了,我去給你做一些,有什麼想吃的嗎?”

阿春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吞吞|吐吐地問他:“那個,阿春想吃餛飩……可以嗎?”

餘錦年道:“好,給你做餛飩,等著去罷。”

阿春蹦躂躂跑回去,要跟他哥哥說今晚可以吃餛飩的事。餘錦年見他歡天喜地的模樣,心道,還是小傻子好活,什麼煩惱都沒有。他摸去廚間,見有兩三個灶口,隻可惜鍋冷灶空,廚台子上雖說有不少食材,卻僅有些極耐放的菜蔬還能用,其他的多多少少都已生黴了,再打開手邊一個瓦罐,裡頭還有煮好的冷芋頭,另一隻壇子裡放著酸齏。

他粗粗撿了幾樣能用的,又去街口買了塊豆腐,便起鍋燒菜。

阿春點的餛飩倒是好做,製麵擀皮都不在話下,隻來不及去買肉了,便與他簡單做了個菘菜香蕈豆腐餡的,菘菜放得有些蔫兒了,卻也不怎麼影響口感。四四方方的麵皮對折一捏,包成最簡單的蓮花形狀,煮時湯裡擱些蕈絲提味,出鍋點上浮椒香油,也很是鮮美。

餛飩之後,餘錦年又打算將這冷芋頭改造一番,做成芋頭米粉湯。他先將芋頭剝皮切塊備用,蒜瓣橫刀拍碎。煮餛飩的湯水也不浪費,直接燒熱了再入蒜碎蕈絲乾蝦米,待蝦米煮軟,再入米粉。

煮米粉時,他便另起一小鍋,鍋底薄薄刷油,將切好的芋頭塊稍炸,煎至表麵發黃發酥,便一一夾出來轉入米粉那鍋裡去。過一時片刻,芋頭煮軟,便綴上幾絲菘菜綠葉,盛出即可。

將這芋頭米粉湯、菘菜餛飩並一碟酸齏做小菜,送到房裡去。

阿春見了十分高興,捧著碗坐在床邊,一邊跟他那燒得迷迷糊糊的哥哥講話,一邊小口的吃餛飩,還一直禮貌地朝餘錦年點頭說謝謝。

廚下火還旺著,他左右閒得發慌,又怕過會季鴻回來了沒菜吃,便又回去做了個素扣肉。

素扣肉此菜,與素黃雀有異曲同工之妙,據說是以前寺廟裡傳出來的發明。寺中清苦,修行艱難,僧侶們縱然是嚴守著諸多清規戒律,也難免會有個口腹之欲,於是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便創了這道素扣肉出來,聊以自|慰,卻沒想由此流傳下來,竟成了一道名菜。這道菜很是有看頭,僅瞧皮兒,確實如扣肉一般油紅肉黃,再嘗味道也是鮮香油嫩,實則裡麵卻是全素的,一絲肉腥也無。

實際上,素扣肉是用東瓜製成的。

餘錦年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佛子,不需顧及五辛之說,便籽油起鍋,自行切了薑泥蔥末煸炒出香,將切成肉片大小的去皮東瓜入鍋熱炸,至色澤金黃。

再將花菇切碎,炒香,切不可過火炒老,否則香氣溢散,這道素扣肉就失去了其鮮美之意。

又取個圓碗,把煸好的東瓜沿著碗沿碗底繞圈厚厚鋪幾層,再倒入花菇碎,撒上八角、茴香、白芷、蒜片等調味之物,之後以油醬、黃酒、糖鹽、花菇水調製一個醬碟,澆入碗中。然後上鍋,大火水蒸一炷香的時間。

還有一道工序便是鋪盤了,餘錦年將菘菜葉過水微焯,使其綠意更豔,就將葉片夾出,一一展開鋪在白盤上。蒸透的東瓜碗濾其湯汁,壓實後快手反扣於菜片上。最後其濾出的湯汁則做成濃芡,勾淋增色,撒上蔥花即可。

這菜觀有肉色,嗅有肉香,汁美異常,即便明知這實屬自欺之舉,望瓜品肉,卻也難能不使味蕾大開。

素扣肉擺好盤,又煮了酸齏粥,外麵天色已暗了,餘錦年這下又無事可做,兜兜轉轉徘徊一陣,便溜進了西廂房,他將香案兩旁的燭心挑亮一些,看看當中的牌位已經微微蒙了灰,便仔細捧下來擦了擦,無話找話道:“也不知你叫什麼,我也叫你聲二哥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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