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錦年呼吸一滯,意識到他繞來繞去,其實是在說荊忠的事情。季鴻感覺到懷裡的身軀微微緊張起來,便點了點頭:“嗯,那就是荊忠。”
“其實,二哥與荊忠最是談得來,他們年紀相仿,性情相合,且都愛菊。二哥出門時,不會將十二個侍衛都帶全,有時是二三個,走得遠些便帶七八個,這裡麵往往都會有荊忠。”
餘錦年察覺到攬在腰間的手臂微微的收緊了。
“出事那天也是,”季鴻闔上雙目,道,“對方是有備而來,而我們隻是出城尋花,戰果可想而知——那天帶出去的七個侍衛全部殞命,僅剩荊忠一個……”
想到白日間,季鴻長劍相向痛罵荊忠“不忠不義”的那些話,餘錦年已經猜到了結局,他輕輕攥住了季鴻的手臂,也不敢問下文如何。
季鴻笑道:“其實現在想來也不算什麼,後來逃亡間二哥曾說,在生死麵前陡生退縮之意,這是人之常情。他叫我誰也不要怨,誰也不要恨,告訴我活著比什麼都好,甚至在最後的那幾天,二哥仍笑盈盈地抱著我,為我取暖、哼曲兒,與我講我從未到過的海角天涯。”
“可是二哥走了,而害死他的我還活著,拋棄他的荊忠也活著。如果不是我們……”
他沉浸在旁人所無法抵達的過去裡,仿佛很是渺遠,難以觸摸。餘錦年轉過身,單膝跪在凳麵上,捧著他的臉低聲喚道:“阿鴻,阿鴻。”
“嗯?”季鴻撩起眼簾,眸中暗沉如夜,他視線漸漸凝起,聚集在麵前滿麵急切的少年臉上時,才終於露出一點罕見的溫柔,“怎麼了?”
見他回神,餘錦年心下稍寬,眉眼低垂道:“沒怎麼……說了這麼久,要不要用些茶?我去泡。”
季鴻沒有攔他,便親眼瞧著他跑進廚房,隨後廚裡的燈亮了起來,橙黃一片,很是溫暖,讓人心動。
餘錦年也不知這宅中茶具都放在何處,在明麵上找了找,倒還找出一塊上好的普茶茶團,普茶也分生熟兩種,效用不同,而餘錦年手中這團正是熟茶。
他敲下一塊來,置壺中小烹,又投幾顆紅圓棗,慢煮得之。熟普茶本就性溫平和,醒酒提神,加入紅棗更能健胃醒脾。若非此地並不是自家食材具備的麵館,餘錦年還能就手做些淡口清爽的茶點。
煮了紅棗普茶,餘錦年趕忙趁熱斟上一杯,令季鴻捧在手裡暖著,道:“坐了好半天,快去去寒氣。小心一點,有些燙。”
季鴻依言去做,待一杯茶儘,他滿足地長歎一聲,後腦抵在廊柱上,望著點星閃爍的夜空,道:“今日我倒是想明白一件事。”
“是什麼?”餘錦年皺起眉頭。
季鴻放下茶盞,將身形單薄的少年往身前撈了撈,慢慢說道:“二哥讓我不要怨恨恨荊忠,是不願我為此而不開心……錦年,我也唯願你能長久安樂。荊忠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他是死是活與我何乾,可我卻不願你我因他而生隔閡。”
體會到男人話中的綿膩之意,餘錦年一時手足無措起來:“我……”
季鴻起身,挑起少年下巴,在他唇上輕輕一印,眼神寵溺之中又透露出一絲危險的信號:“你自去救罷,隻這人,日後萬不要再叫我看見。”
餘錦年蒙兮兮問道:“若是見了如何……”
季鴻低下頭來,貼著少年的鼻尖,吐氣若輕,即是曖昧,又頗有些陰狠的味道:“見一次,打一次。可行?”
餘錦年認真點頭,握拳:“我幫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