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醃蛋(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0294 字 4個月前

一心雖看著是個不正常的,還有些瘋瘋癲癲的潛質,可又著實沒有給人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困擾,餘錦年心想,都說佛家需斬斷七情六欲方成大道,一心身在佛門,想來也不能隨心所欲地供奉母親,不過是寒衣節多燒兩張紙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便點點頭答應了。

……

兩人走出了風波寺門,一路沿著石階往下走,餘錦年都在講一心的事情,並將那小師父是如何藏了一屋子珠寶,又如何要強送給他的事情說得繪聲繪色,直到下了山,還與季鴻聊道:“一心縱然不是個好和尚,但卻算得上是個好兒子吧?”

“嗬。”季鴻冷冷笑了一聲。

餘錦年歪頭看他:“你笑什麼?”

季鴻終於得空插話道:“看你袖子裡有什麼。”

“啊?”餘錦年兩手在袖中內袋裡抓了抓,先後摸到了小錢囊、一小包糖薑片、小手巾,他忽地一頓,將莫名多出來的東西掏出來,赫然正是一心給他看過的明月珠,情不自禁叫道,“啊!什麼時候變出來的?”

季鴻似早已知曉,淡淡道:“他拍你肩膀的時候。”

餘錦年詫異:“那你為何早不說?竟讓我直接揣下山了!”

季鴻蹙眉,拈酸道:“倒是想說,隻這一路你張口閉口皆是一心,如何插得進嘴去?”

餘錦年:“……那我給他送回去。”

隻見了一次就念念不忘了,若是再見第二次還了得?季鴻伸手扣住少年手腕,拉回身邊狠狠箍住,命令道:“不許去,他既然家財萬貫,想來也不缺這一顆珠子。”

“……”這人怎麼,莫非吃醋了不成。

餘錦年被他連哄帶騙地回了一碗麵館,又被哄著將那珠子交給季鴻保管。後來他被店中紛雜事務煩擾住,照顧來往的麻煩食客還來不及,轉頭就將明月珠的事情拋在了腦後,他這邊正在廚下忙碌著,便見清歡哼哧哼哧提著兩大籃鴨蛋進來。

他幫忙拎過來,問道:“哪裡來的鴨蛋?”

清歡也奇怪說:“不知道呀,方才一轉頭的功夫,麵館門外便多了這兩籃,問過店裡的客人,俱說不曉得。這裡頭還放了張紙,季公子你看看?”

季鴻接來一看,隻四個字:“謝餘先生。”

“看來是沒送錯,是哪個病人的謝醫禮罷?”清歡笑道。

餘錦年琢磨了一番,終究也不知是誰送來的,不過謝醫禮無論對病家還是醫家都是圖個吉祥意思,也不在乎多少或內容,若是推卻反而不好,於是他也不費心思追究來處了,歡欣快樂地將鴨蛋收下,並尋思著該如何吃。

一提起吃,少年就兩眼發光,季鴻難能忍不住去摸摸他的頭,提議道:“不若做醃蛋罷,也好些年沒有吃了。”

這些鴨蛋俱是大粒渾圓,淡青殼,掂起來重而厚實,不似其他那些白殼蛋,手感既輕又空,一瞧就不好吃的模樣。鴨蛋最美味莫過於醃蛋,而蛋之中又莫過於青皮蛋口味最佳,雖然雞蛋、鴿蛋之類也可以做醃蛋的,但口感上來說俱不如青皮鴨蛋來得滋味無窮。

既然季鴻想吃醃蛋,餘錦年自然滿足,當即便叫清歡去酒肆要壇子清辣酒。

醃蛋法有多種,一說泥裹,一說粉團,還有純用鹽水泡的,不過餘錦年最常用的便是酒蘸法,既簡單且乾淨,吃時蛋黃流心,還有隱約的酒香,最重要的是滾上酒不僅能醃去鴨蛋本身的腥味,還更容易使蛋黃發紅出油。

餘錦年這邊將五香粉炒好,混上鹽末又翻一鍋,清歡也拎著酒回來了。

他這隻小酒鬼自然不能放過偷酒喝的好機會,啟了壇便先嘗了一口,清辣酒不比那些子用竹菊花果之類精心釀製的好酒,純有又清又辣的酒味,屬酒肆裡便宜大碗的那類酒,雖說味道上單調了一些,但卻很是過癮,飲下一口,渾身都熱和起來了,隻覺得有無窮的力氣可以揮霍。

季鴻聽清歡說醃蛋製法簡單,他一個外行人也可以幫忙做,便去洗淨手換了輕便的衣裳回來,一進廚門,便瞧到少年在美滋滋地偷喝醃蛋用的辣酒。

走進廚房,少年便迎上來,端著一盞酒仰頭笑道:“獎你的。”

季鴻也不由被他笑容感染,攬住他後腰,少年總說他身體如紙片兒似的一吹便倒,明明自己也不如何強健,這把腰也不堪一握,摸著這柔韌細瘦的腰,他語氣也溫和下來:“嗯,為何獎我?”

餘錦年一本正經道:“獎你這次走了這麼遠的路,還爬了山,卻沒有喘得走不動路。”

季鴻聽他這麼一說,才似有所察覺,回想一番好像確實如此。以前他鮮少出府,但隻要出府便一定會坐轎,哪怕僅僅是數十步的路程,也是左右護擁,下了轎也有小廝前後接引,唯恐他有任何不適,身體最弱的那幾年,甚至還會隨轎備著一張團椅。後來行至此處,被少年當做夥計左右指使,灑掃傳菜跑腿,以往都是下人做的事,現在他全部親自做了個遍……沒想到身體反而有了些起色。

他早已對自己的身體不抱有什麼轉好的希望,但因如今身邊有了這個活潑可愛的少年,也難免在夜深時分生出些感慨——他既想著自己早日魂歸極樂,也使少年在懵懵懂懂涉情未深時,能夠及早抽身而退,日後與至交好友提起時,便以一句“故人”了結;可一想到少年真的將他忘得乾乾淨淨,便又覺得胸中抽痛,恨不能將身旁少年一口吞下去,以求長長久久,無論奈何橋還是忘川水,都與他在一起。

可想來想去,輾轉難眠,又覺得——還是活著好,活著才能看見少年的笑容。

故而季鴻雖於健康上基本保持著隨緣的態度,但其實還是想要好起來的,所以聽到少年這樣說,頓時覺得自己有望好轉,內心也不禁微微高興,遂低頭就著餘錦年的手飲完了那盞清酒,還順著盅沿親了下少年的手指。

餘錦年指頭被他親的發癢,咯咯笑了兩聲,趁著酒味在他下巴上輕輕貼了一下,道是禮尚往來。

季鴻實在是愛死他這個禮尚往來了,麵上卻難以顯露出來,隻微微的跟著笑。

兩人各有所想的麵對麵坐在廚房間,將酒倒在一個盆子裡,又將另一個洗淨擦乾水分的空缸立在身旁,便開始動手醃蛋。

酒蘸法醃蛋是將青殼鴨蛋先在酒裡滾一圈,再在五香鹽粉裡滾一圈,就可以放進陶缸裡了。前世自家吃時,因為有冰箱且養父口味偏淡的緣故,一般隻是這樣滾兩圈再放袋子裡紮牢即可,吃時鴨蛋的鹹味剛好口感適中。但眼下這樣做卻不太保險,還是得做得稍鹹一些,才能存放更久。

所以他們將滾過兩圈的鴨蛋放進陶缸裡後,餘錦年又化開了一盆飽和鹽水——即是將鹽倒入熬化,待鹽水飽|滿而鍋底又殘留有薄薄一層鹽時,所得的濃鹽水。將五香粉撒進去,再把鹽水並壇中剩下的酒都倒進陶缸裡,就可以用木板封缸,拿大石頭壓住,然後耐心等待。

製完醃蛋,天色稍晚,餘錦年也懶得糾結今晚吃什麼,便隨手炒了個口味偏鹹微辣的菜,又在做雜醬麵的鹵肉上切了一盤細肉絲。

然後將昨日剩下的五六個冷饅頭拿來,用小刀在饅頭尾巴處挖個洞,掏去一塊瓤,用長筷子夾著在灶膛口用火烤,烤得饅頭皮微微焦黃而裂開幾條細縫,廚房內也飄出了烤饅頭的焦香味。

他小時候在養父家鄉吃過一次鄰居阿爺烤的饅頭,從此便喜歡上了,回到城市後便明擊暗示地讓養父也做過一次,但是那時家中隻有天然氣爐,雖說也能烤,但味道上來說總覺得差了點什麼,不如灶膛裡烤出來的香,至於燒烤店裡的則更是又差了一層,也不知究竟是錯在了哪兒。

一想起烤饅頭的味道,餘錦年肚裡便咕咕唱起歌來,他耐著性子將五六個空心饅頭都烤好了,便一一用小瓷盤反著放好,空肚朝上,再將之前炒好的菜塞到饅頭肚子裡,最後綴上一小撮肉絲。

這叫“饅頭盅”,有菜又有飯,豈不美哉?

至於剩下的饅頭瓤,則被他切巴切巴,沾上一層麵粉,燒成了一鍋燴饅頭湯。這也算是家常菜的一種了,就是拿蔥薑蒜熗鍋後,潑一個雞蛋下去攪碎,再下白菜絲烹熟,根據口味入鹽、醬油,差不多時再把切好的小饅頭塊扔進去,闔蓋一燜,就可以吃啦!

可不要看它如此粗陋,好像沒什麼值錢食材,實則也是鮮香無比的,僅餘錦年自己便能喝上兩大碗。

因今日是寒衣節,所以未及天黑,食客都速速散去了,因著天黑儘時,便是鬼魂行走的時辰,但凡覺得自己陽氣虛弱的都早躲回家裡去,以防衝撞了孤魂野鬼。

一家人暖暖洋洋吃飯,穗穗因饅頭盅新奇好玩,還多吃了半個,直撐得直不起腰來,被眾人笑話了一晚上。用過晚飯,幾人各自收拾去,清歡帶著穗穗回房,道是要教她女紅,這麼小年紀也不知道能學出什麼稀奇功夫來。

餘錦年則自後院拎出一個小籃子,興衝衝去找季鴻。

彼時季鴻正因被少年喂多了,而在房中踱步,忽地房門打開來,他尚未回過頭去,便覺背上一沉,有輕微寒氣傳來。

少年兩手從背後攬住他的脖子,半掛在他背上,還優哉遊哉地踮著一隻腳,片刻從背後歪出半個腦袋,高興道:“阿鴻,我們也去送寒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