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色米豆腐(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2448 字 8個月前

客人們像是看雜技一樣看著,見他切完手中的白豆腐塊,又如法炮製地切了另兩種綠色和紅色的豆腐,緊接著便取了個盛了冰涼井水的白瓷海碗,將幾塊豆腐放進去,用手一攪。

三塊顏色各異的豆腐嘩啦啦散成了一粒粒骰子大的小方塊,好看得不得了,眾人正興致勃勃地瞧著,那少年郎就拿出一排小碗,用漏杓各舀了一把彩色豆腐塊進去,左邊幾隻碗淋上酸醋、醬油、腐|乳|、辣末子和一撮花生碎、蔥末、蒜末,右邊幾隻碗則澆上糖桂花蜜、又或者玫瑰蜜。

米豆腐是西南菜,信安縣中即便有見過的,也是為數不多,餘錦年是開門做生意,又不是布施做善,這米豆腐如何補中益氣、堅補筋骨,自然是誇得天花亂墜。且又來了兩個黔州府的走商,見是鄉味,便也萬分自豪地與餘錦年一唱一和起來,直說得米豆腐仿佛是天上人間難得一嘗,有意無意地給餘錦年招攬了不少食客進來。

餘錦年也隻是在門口展示一番來吸引客人的,自是不會一直站在外頭,雖說冬日裡風清氣爽,但白晃晃的太陽沒有雲彩遮蔽,還是挺刺眼的,他吆喝了沒一會兒便躲回了後廚,親手調了一碗酸鹹口的三色米豆腐給季鴻吃,自己則弄了份油辣碗,淋上薑醋,也吃得不亦樂乎。

誰想他剛放下碗,前頭清歡便喊著說米豆腐賣完了。

他瞪大了眼睛:“怎麼這麼快!”

餘錦年隻以為這是自家麵館的生意好,卻不知道其實是他在外頭美名遠揚,都道這是小神醫開的店,且又有了上次賣金鈴炙所留下的影響,又加上春風得意樓那邊“有人”在不遺餘力地朝食客推薦城西名點名店,其中就有一碗麵館。

甚則還有說開店的小神醫其實哪家私逃出來的貴族少爺,不僅手藝絕佳,人也是清俊秀氣得很,還引來一些不為吃飯,隻為來瞧餘錦年一眼的紈絝子弟。

清歡在前頭賣米豆腐,竟還見到了當地幾家貴族打發來的婢子婆子,都各自點了些菜,順道也買了不少米豆腐回去嘗鮮。

在餘錦年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一碗麵館的名聲就這樣傳了出去。

對這些說法,餘錦年隻能哭笑不得,且勤勤懇懇地在後院拉磨做米漿。

期間嚴家來了個跑腿的丫頭,看著很眼熟,像是嚴玉姚房裡的,說五小姐醒了,特來告餘老板一聲的。清歡到後廚來傳話,餘錦年聽了,也不禁替嚴玉姚高興,趕緊洗乾淨手出去,詳細問了狀況,他方要跟著去府上瞧瞧,那丫頭連連擺手道:“小姐剛醒來,還有些暈懵,恰好府上有羅老先生在,老先生已瞧過了,道是已無大礙,隻是還需靜養,但是眼還盲著……我瞧小神醫這兒還有得忙,便先不叨擾了。”

餘錦年奇道:“羅先生去府上了?”

那丫頭點頭稱是,說是大公子飲了太多酒,又當風一吹,著了風寒倒下了,故而請了羅老先生去看診。

對於嚴榮那樣知規懂禮的人竟然會酗酒這件事,餘錦年隻是稍稍驚奇了一番,卻也並未過多關注,既然知道了羅謙在嚴府上診治,他便省了事,不用多跑這一趟腿,隻與嚴府來的丫頭簡單囑咐了一番,又包了幾塊三色米豆腐給丫頭拿回去打牙祭,就回到後院繼續忙活。

那丫頭與粉鵑是好姐妹,也是個忠心護主的,見一碗麵館門口這樣火熱,便猜測這米豆腐指不定是好東西,故而也不敢獨吞,飛快地拎著米豆腐跑回嚴府去尋粉鵑,高興道:“是年哥兒新亮的手藝,我瞧他們店裡是用醬油辣子或者糖蜜拌來吃的,快拿去給小姐也嘗嘗。”

因小姐剛醒,嗓子被勒壞了還沒緩過來,話都說不成個兒,粉鵑不敢給小姐吃什麼醋辣之類的發物,便囑咐廚下將米豆腐再劃得碎一些,用稀米漿混著蜂蜜拌了,做好的豆腐漿像是一碗水透晶瑩的寶石瑪瑙,在乳白的漿汁裡浮浮沉沉。

她將漿碗放在冰鑒裡稍鎮涼了一些,才端進去給嚴玉姚:“小姐你嘗嘗,是年哥兒的手藝呢!”

嚴玉姚愣愣地靠在床上,呆呆地接過粉鵑手裡的漿碗,沒人敢提她懸梁的事兒,這兩日又是灌藥又是紮針,都知道自家屋裡的小姐吃了不少苦,隻巴望著她能進些米漿稀水。

“年……”嚴玉姚粗粗地從喉嚨裡擠出個字兒,她似是覺得嘴裡不舒服,抬手摸了摸脖子,卻摸到一段纏繞在頸上的白紗。

自五小姐醒來,她自己好像是忘了有懸梁這回事,眾人心下慶幸之餘,又怕她觸景生情,便用白紗緞將小姐頸上的勒痕遮住了,粉鵑忙笑:“是呀,一碗麵館的年哥兒,之前小姐不是頭眼痛麼,便是那個給小姐治病的小神醫。”

嚴玉姚皺著眉頭,表情很是困惑。

粉鵑心中咯噔一下,正要提及那枚鑲金銀骨牙的事兒來,就被旁邊一個丫頭戳了一肘子,小聲暗示她道:“提那做什麼?還嫌小姐鬨得不夠亂麼。”

“可是——”

嚴玉姚接過冰漿碗用了兩口,涼絲絲的小粒米豆腐滑過喉嚨,讓人覺得很是舒服,她慢吞吞吃下了半碗,在自己眼前擺了擺手,一字一頓地虛弱道:“我的眼是怎麼……竟看不見了?這喉嚨怎麼也……”

這回不僅是粉鵑傻住了,就連旁邊伺候的其他丫頭也一起怔在原地,下意識叫道:“小姐——”

粉鵑捅了對方一下,暗中搖搖頭,她想起之前聽到那些郎中們的交談,便撿自己記住的幾個詞兒胡亂編造了個理由,轉過去故作輕快地對嚴玉姚道:“小姐,您怎麼忘了,前兒個您睡夢時犯了疼病,不小心摔下床來碰了腦袋,大夫說您是眼睛裡被瘀住,所以一時之間才會看不見,過陣子吃些藥自然會好。大公子體諒小姐在病中,還讓把嫁衣拿去讓繡坊幫著繡去了呢。”

嚴玉姚才說了那麼一句話,喉嚨裡又撕裂似的發疼,便閉上了嘴,低聲咕噥了兩句什麼,粉鵑湊近聽了個大概,登時麵露難色,小姐是想要她拿本書來讀給她聽,好打發時間。

“書……”粉鵑支支吾吾,這書都叫大公子給燒淨了,之後出了這好些亂子,她還沒補呢,忽地腦子一激靈,道,“書、書都蛀了蟲,叫下頭人拿出去曬了!小姐,你大病初愈,還是莫要費神了,好生養病才是正理兒。”

說著隻留了兩個細心的婢子照看,忙拉扯著其他人一齊退了出去。剛帶上了門,那去一碗麵館報信兒的黃衣丫頭便不解地看著粉鵑,道:“怎麼不讓我說呀,小姐這是將前幾天的事兒一並忘了!曹公子也不記得,年哥兒也不記得,就連眼盲和燒書的事兒也不記得!”

“唉,彆說了,忘了就忘了罷,何必再提呢?”粉鵑搖搖頭。

話畢,忽地聞到身後一股刺鼻的酒味,黃衣丫頭回頭一看,差點沒將魂兒給嚇飛,她哆哆嗦嗦地閃到粉鵑身後,行禮後低聲喚了聲“大公子”。

嚴榮手裡提著隻酒壺,臉上兩團紅暈煞是明顯,滿嘴酒氣地問:“你們說什麼,小姐如何?”

黃衣丫頭道:“沒,沒如何……”

嚴榮看向粉鵑:“你說。”

粉鵑一心向著五小姐,此時見了大公子醉醺醺的模樣,心中更是替小姐難受,她們小姐剛從閻王殿上被搶回來,自家做哥哥的聽到妹妹醒了,隻瞧了一眼也就罷了,竟然還跑出去酗酒。粉鵑一鼓作氣諷刺道:“小姐將這幾天的事都忘了,連自己如何看不見的都記不得……她話都說不出囫圇的來,今早漱口還吐了口血沫子呢。大公子你進去看看呀!指不定小姐見了大公子,就能想起些什麼來呢!”

能想起什麼來,無非是些不愉快的回憶。

嚴榮見識了一回嚴玉姚的剛烈脾氣,這般尋死覓活的勁兒他隻經過一次便夠了,哪敢再進去刺激她,隻遠遠望了姚兒閨房一眼,便扭頭走了,快出院子,才沙啞著聲音吩咐下頭人:“若是還不好,明日去請羅……”他頓了頓,也不知都想了什麼,就忽然改口說:“去請餘老板過來瞧瞧。”

……

第二天餘錦年提著藥籃來的時候,正撞見嚴榮擋在五小姐閨院外,狗似的蹲在月門前,真是稀奇了,嚴榮竟真是在飲酒,他走過去,嚴榮隻掀起眼皮遙遙看了一眼,也沒阻攔。

餘錦年雖打定主意不理睬那人,直到一路走到嚴玉姚門前,見到粉鵑,還是忍不住指了指門口,問道:“那個,是做什麼呐?給你們守門子?”

粉鵑看了看,也沒好氣說:“天知道。”

餘錦年巴了巴嘴,也不再問,徑直進去看嚴玉姚。不過,雖然早上來拍門報信兒的丫頭將嚴玉姚形容得如何嚴重,如何頹喪,還說小姐舊疾又犯了,害得餘錦年大清早飯都沒吃便匆匆跑來,但眼下實際看了才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大問題。

人是怔忡些,近幾天的事情記得囫圇半個兒的,但隻能算是自縊缺氧的後遺症,是有個這樣的過程,算不得大毛病,靜心休養一陣子,還有記起來的可能,總之嚴玉姚恢複得還算不錯。他又給五小姐開了些寧心安神助眠的湯藥,能讓她好好地休息休息。

至於眼盲頭疼的老毛病,餘錦年道:“我已知曉你們小姐的病該如何治,隻是須得等她平穩些,而且這件事,怕是還要叫你們小姐和大公子一起商量一下。”他回頭看了眼蹲在院子門口仿佛已經醉死過去了的大狗,嘖舌道,“哪日你們大公子酒醒了,再去叫我來商議。”

粉鵑這下才放心了,給餘錦年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做診金。

餘錦年收了診金,挎著藥籃子往外走,準備路上順道買些好果子回家,去犒勞在院子裡辛勤推磨的季小媳婦兒,誰想他剛剛一條腿邁出了月門,那已經醉死了的人忽地一伸手,詐屍了似的死死扯住了他的裙角。

“你……等等。”嚴榮爬起來坐好,伸袖子掃了掃旁邊一塊石頭,指著那塊結結巴巴道,“你、你坐!陪我喝兩盅。”說著也不知從哪裡摸出兩個青瓷酒盞,也用袖子粗粗抹乾淨了,要給餘錦年倒酒,酒濃香烈,乃是劈震春。

但餘錦年此時並不貪他這一杯兩杯的酒,他不知嚴榮又要搞什麼鬼把戲,但他知道嚴榮此人最討厭不合禮法的事兒,於是故意掐著副柔弱細嗓,扭扭捏捏一陣,嬌滴滴、委屈巴巴地道:“年兒才不要喝酒,在你這兒喝了酒,回去要被阿鴻罵的。”

他自覺這一段矯揉姿態彆說惡心嚴榮,就是自己都要被惡心得吐出來了。誰知道嚴榮醉了以後,力氣驟增就罷了,竟連心胸也驟然間寬闊起來,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更加執拗地要拉他過去坐。

餘錦年掙不過一個酒鬼,便想著先順著看看他要做什麼然後再做打算,誰知他剛坐下,嚴榮就從袖袋裡摸出個東西,瞬間塞到餘錦年手裡,嘴裡咕咕噥噥道:“給、給你,你就……就稍微坐一會兒……”

餘錦年低頭一看,是個尤其精致的瓷盒,他狐疑地打開來瞧了瞧,隻聞香氣四溢,又見了其中盛裝的東西——竟是盒胭脂——不由困惑地看向嚴榮:“給我這個做什麼?怎麼,是想讓我幫你討好一下五小姐?”

嚴榮撐著臉托著腮,醉睨著餘錦年,似是打量什麼罕見的朱釵琉璃,又似瞧什麼稀奇物件兒,過了會兒酒氣上頭,他好像是覺得熱了,扯鬆了自己的衣領,又嘀咕說:“不是給、給姚兒,是給你、你的,你不是……喜歡麼?我見你日日要抹那個,那個香膏……”

他有些羞於啟口,聲音越來越低:“這是妃妝閣的桃紅醉胭脂,還、還挺貴的,買你一個時辰,陪我……”

“啪”的一聲——

餘錦年怒而將一整盒胭脂摔到了嚴榮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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