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酥瓊葉(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9793 字 8個月前

第六十八章 —— 酥瓊葉

嚴榮竟罕見地沒有生氣, 隻是熏熏然抬手在臉上摸了一把, 他意欲將臉上異物掃去, 卻因酒醉緣故,反而將桃紅色揉得更開,直弄得兩頰紅彤彤似猴子屁|股一般,簡直比唱台上的醜角戲子還要滑稽, 毫無官家威勢可言。

他眼睛也被胭脂膏糊住,隻得眯著, 隱約瞧見少年起身要走,不由得伸手胡亂去攔。

餘錦年忙向側避開,卻到底被嚴榮摸到了脖子,在頸側留下了一抹紅印,他道:“沒想到嚴大人滿口禮義廉恥, 原來也這般輕薄,竟喜背地裡送人胭脂玩, 什麼凜然儀度隻是在外麵與人做做樣子的。”

嚴榮直愣愣地看著他,似是不明白他何故突然罵起人來, 待將眼睛睜開, 再看到少年頸上嫣然似沾落了幾瓣桃花,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方才摸的不是地方,臉色唰得一紅,急赤赤澄清道:“你說什麼, 我才不是你們……”

“我們如何!”餘錦年氣道。

嚴榮臉色漲紅, 他往常不會這樣失態, 隻是他慣來不善飲酒,這兩日喝得有些多了,腦子裡暈陶陶轉不過來,生怕餘錦年誤以為他也是“那種”人,“那種”喜與男人廝混在一起的人,隻一個勁兒地想要撇白自己,支支吾吾道:“你們、你們那樣……我看見了。在早市、果子巷,你們偷偷的……”

果子巷?果子巷裡什麼事?

餘錦年突然間想起了那天他偷偷去啄季鴻的時候,背後匆匆而過的一抬軟轎,原來那轎是嚴榮的。

嚴榮說道:“我,我不說出去。你就陪我喝兩杯,說說話,就一個時辰……”他似第一次做這樣威脅人的事情,縱然臉上刻意保持著一種扭曲的氣勢,實際上整個人既局促又緊張,說到最後,就連頭顱也不自然地垂落下去。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好似是在說自己的條件已經開得很低了,又朝餘錦年重複兩聲:“一……一個時辰。”

餘錦年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從來也不以為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之所以要與季鴻躲起來,全然是因為一種情|趣罷了,誰想嚴榮竟以此為要挾,於是乎他也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嚴府上下這麼多人,嚴大人還愁找不到人說話?”

嚴榮收了聲,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餘錦年與他對視半晌,終於忍不住道,“不是罷,這麼慘?”

嚴榮的視線躲閃起來,兩隻沾了胭脂的手無措地將一壺劈震春抱在懷裡,壺是白瓷的壺,雪白的葫蘆形狀,上頭繪著清新淡雅的蘭花,也被他抹得儘是桃緋色,無端的有些豔靡。他轉過頭,也不知在看什麼,嘴裡咕噥道:“有,有的……”

餘錦年:“……”

嚴榮:“……”

餘錦年沉默片刻,不勝其煩地擺了擺手,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行了行了,嚴大人,彆搞得像我虐待你一樣。走吧,你總不能叫我蹲在這兒跟你喝酒?天冷,我才不要與你一塊喝冷水,叫你的人抬個小泥爐子上來溫酒。”

嚴榮一聽,當即去遣人安排,將前頭花園裡的一間避風亭收拾了出來,一邊搖搖晃晃地拉扯著餘錦年坐了進去。

亭也不是亭,乃是一間形如亭的六角飛簷小閣,名“飛雪迎春”,六麵皆是漏窗,從每扇窗看出去,都能看到小花園當中不同的風景,許是幾株斑竹,許是一簇紅枝,又或許是幾壘疊石,並不如何華麗,但大都獨到而秀致,將這座細瘦的花園襯出萬種風情來。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哥兒抬著一頂小火爐進來,擺在當中的石桌上,見餘錦年正挨個窗戶看得起勁兒,便自行將一隻蓮花溫酒座置在爐子上,再將那隻白葫蘆瓷酒壺坐在蓮花裡頭,笑說:“每年冬儘梅開、飛雪翩躚才是此亭最美時候,小神醫到時可再來瞧瞧。”

他以為,自家大公子能將人領到專門待客的飛雪迎春亭來吃酒,便說明二人是知交好友了,於是說起話來也不過分拘謹,省得小神醫要說自家端官家架子,話裡話外還透著些替自家公子親昵一番的意思:“我們大公子向來不喜呼朋喚友,今日難得請小神醫來吃酒賞景,公子竟也沒提前吩咐我們準備東西,家中隻有些硬果子,小神醫莫要嫌棄。”

那小廝正說要打盆水來給嚴榮擦擦臉,嚴榮卻嫌他話多,歪在桌上揮了揮手,徑直將人趕了出去。

餘錦年回頭看了眼桌上的小碟,都是些榛子、杏仁、生瓜仁等堅果子,嚴榮正拿著一隻小鉗跟榛子殼較勁,餘錦年早上也沒吃,此時腹中咕嚕嚕亂叫,可不想吃一肚子硬物回去害胃疼,便叫住那小廝,問道:“你們廚下還有些什麼能夠果腹的東西?”

那小廝道:“隻昨兒個剩下的,幾張冷蒸餅,可叫廚下現做個餛飩來吃。”

“餛飩你們且做著,把蒸餅先拿上來。”餘錦年琢磨道,“再拿罐子蜂蜜和油碟來,並一把小杓一柄小刀,兩張空碟。”

小廝領命而去,嚴榮一臉哀怨地望著少年,獨自喝起悶酒道:“這是我家。”言外之意,你使喚起我家的下人來,怎麼比使喚自家的還要順溜。

餘錦年不理他,過會兒小廝將他要的幾樣物什都端了上來,一一擺在手邊,那蒸餅都已變得較為冷硬,他持小刀沿著冷餅子薄薄地切下,片成一張張梭形麵片,又擺在盤子裡刷上淡淡一層油,塗上蜂蜜,便放在小泥爐上烤。

“酥瓊葉,冷物翻新,總比你那些榛子瓜仁要好吃。”餘錦年道。他烤了正麵又烤反麵,先後烤了三四張,都薄薄脆脆泛著油亮可口的蜜黃色,亭中也漸漸揚起一股除了酒香以外的甜香味。

嚴榮一直撐著腦袋瞧他動作,也不禁被饞住了,當即扔了手裡的榛子,伸手拈了一片酥瓊葉來吃,嚼到嘴裡甚是鬆脆,且又有蜜甜油酥之味,吃到膩處飲一口劈震春,既痛快又舒爽。

他吃罷一片,還要再吃,抬頭看到對麵少年微低著頭抿了一口酒,又慢慢地咬起一張瓊葉,甚是乖巧的樣子,過會兒摸著酒又冷了,便用嘴叼著酥片,將酒壺放在爐上,他鬆手的時候似被壺把兒燙了一下,眼睛瞬間驟地一圓,隨即漸漸鬆弛下來,隻懊惱地皺著細長的眉頭,捧著自己被燙了的手指呼呼地吹氣,這會兒,又好像不乖巧了。

——鮮活。

嚴榮不由想起這個詞來,他也念起京中自己的夫人,嫡出的名門閨秀,是父親幫他討的,過門前他連對方姑娘是什麼模樣也沒見過,隻按著舊禮忙忙碌碌一個月,將人迎了回來,以禮相待。

人都說結了親就快活,他也沒覺得,就連床笫之事也是能無則無,每隔幾日非要去交差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不敢睜眼,夫人也羞澀,二人俱是受過教養的,所以床幃裡屢屢安靜極了,也沒什麼動靜。

嚴榮以為,成親不過是這回事,男要娶,女要嫁,不過是尋個門戶相當的搭起火來過日子,若是在這之上,還能對宗親家族有些聯姻貢獻,那自是再好不過了,所以父親為他定親的時候,他也沒什麼異議。更何況娶進門的夫人姿容風度皆端正,他甚至覺得很是不錯。

私定終身?這種事他想都沒想過。

肚裡墊了點吃食,嚴榮感覺沒那麼暈然了,他見餘錦年吃一塹卻不長一智,又要去摸滾燙的壺把兒,不禁也緊張了一瞬,出聲提醒他道:“那個燙,沒看到裡麵水都沸了。”

少年到底是充耳不聞,非要將酒壺提了出來,隨即便謔謔叫著將兩手捏在耳垂上。嚴榮看了看他,蹙眉奇怪道:“你這人向來是這樣?”

“哪樣?”餘錦年不解。

嚴榮說:“慣將旁人的話當做耳旁風。”

餘錦年動作嫻熟地烤著酥瓊葉,無所謂道:“這個旁人若是說的有幾分道理,我自是會聽。可如果我一定要去做一件事,就說明這件事對我很重要,那麼即便這個旁人如何勸說,也是沒什麼用處的。再說了,我要是事事件件都去聽,都去顧及,豈不是束手束腳?”

“說白了還不是我行我素,拗得不行?”嚴榮飲下一杯苦酒,過了會,突然很是苦惱地問,“我的話就一點道理都沒有?”

餘錦年困惑:“你說哪樁,是罵我不知廉恥那樁,還是——”

嚴榮想說的本來不是這個,卻硬被少年拐了個彎兒,他趕緊搖頭擺手,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真不知這少年究竟是臉厚還是心寬,他仔細盯著餘錦年打量了一會兒,覺得少年生得隻能算是清秀,除了醫術令人驚豔,其他實在沒什麼可圈可點之處,於是不解地問他道:“你究竟有什麼秘法,能叫所有人都對你另眼相看?”

“什麼意思?”餘錦年不懂。

嚴榮道:“季公子也好,姚兒也罷,我府上的下人都很是樂意與你一處,就連春風得意樓那被嬌慣得不可一世的薑秉仁,也錚錚地跑來與我理論,隻因我說了你兩句重話。”

這話倒是稀奇,餘錦年聽了覺得好笑,不過問他為什麼,他哪裡知道?他也不過是順從心意地與人交往罷了。但是答不上嚴榮的問題又覺得很沒麵子,嗯唔了一陣,眨了眨眼回道:“嗯……可能是因為我可愛罷?”

“噗——”嚴榮差些一口嗆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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