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薑秉仁絲毫不為所動。
遇上病人,餘錦年總是很有耐心的,他問:“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人是五穀雜糧所,再生氣也不能不吃東西呀!再說了,你占了我們的床,那我和阿鴻去那裡睡?”
薑秉仁拗死了不肯起來,恨不能直接在床上化成一塊石頭,也免得再出門去見那個禽|獸東西:“你們、你們去春風得意樓,有很多房間,你們隨便睡!”
餘錦年實在無奈,隻好說:“那你好歹說說哪裡不舒服,我配了些藥,你過來我跟你講講都如何用,今日就該用上,能少吃不少苦。”
“我哪裡不舒服你不知道?”薑秉仁終於動了下腦袋,偷偷轉出一隻眼睛來看,見餘錦年並沒有要嘲笑他的意思,這才蠕動著坐起來,然屁|股還疼,不敢直接挨在床板上,隻能姿勢扭曲地僵著。他在房中哭了這半天,頭發早亂了,發絲濕黏在臉上,襯得眼下緋紅一片,他小聲問,“你們睡在一起,每天都這樣疼嗎?這樣的疼,你是如何受的……”
他神色嚴謹,似是真的想跟餘錦年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餘錦年怔了瞬,想說不,他們根本還沒進行到那一步,但看薑秉仁這般委屈可憐,生怕自己說出來這位小少爺又該悶頭大哭了,隻好硬著頭皮胡扯:“啊,是啊,剛開始是很疼的,但是習慣了就好了。得用些脂膏、香油什麼的,你整日勾些男男女女出雙入對,這你總該知道罷……”
聽說人家靠這種活計謀生的,不僅輕輕鬆鬆,還十分舒爽。薑秉仁以為自己就算被人糟蹋了,也能當做被禽獸舔了一口,誰想他和人家不一樣,疼的這麼撕心裂肺!這時聽到餘錦年也說疼,心道,原來不隻是他一個人會疼,心情才好了那麼一點。
餘錦年趁此機會語重心長:“薑小少爺,倒也不是我氣你,你整日糟蹋彆人,今兒個被人糟蹋一回,該知道人家有多疼了吧?”
薑秉仁巴巴地看著他,一臉狐疑:“我什麼時候糟蹋人家了!”
“薑餅人,你不會……”餘錦年一下住了嘴,他不禁驚異,低聲道,“那你那些風流名聲是怎麼來的?你難不成在倚翠閣、蒔花苑時,就隻是跟人家姐兒哥兒鬥牌?”
薑小少爺終於聽懂他在說什麼,瞬間漲紅了臉,強辯解道:“誰說的,我還見過!”
餘錦年追問:“就隻見過?”
薑秉仁被他盯看了一會兒,到底沒了底氣徹底落敗,委屈著臉說:“他們那裡……太醜了,還沒我的好看,做什麼非要和他們一塊做那個事,臉好看隻看臉不就行了?鬥牌沒意思嗎?他們說話可有意思了,比外頭那些人有趣兒多了!”
餘錦年:“……”所以隻是因為人家的都沒他的好看,怎的這般自戀。
嗬,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信安縣縱橫多年的小螃蟹,葷素不忌的薑少爺,原來徒有名聲在外,有賊心沒賊膽,是個隻敢耍耍黃腔、調戲調戲姑娘的空談派,泡在勾闌裡隻是為了跟一群漂亮臉蛋打牌鬥酒、談天侃地。
“喜歡漂亮美人有什麼不對!”薑秉仁還覺自己理直氣壯,“再說了,我隻是想想,耍耍嘴上功夫,偶爾看看圖冊,又沒真去強捆人家。你看我也喜歡你、喜歡季公子啊,那我不是悄悄喜歡嗎,我強你們啦?哪跟那個禽|獸混蛋王八蛋似的,他來真的!他……他疼死我了!”
餘錦年道:“做夢,季公子是我的了!”
薑秉仁:“……我也沒跟你搶啊。”
薑秉仁這廂揉著腰,在屋裡一口一個烏龜王八蛋,把外頭扒門的石星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他罵痛快了,才真覺得有點餓,後頭又疼麻木了,心裡糾結了一會就主動跟餘錦年要粥吃。香糯的芝麻蜜粥,綴上一把鬆散的五香肉絮,聞著香,吃起來也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碗吃空了。
他還想要,兔子似的濕漉著一雙眼睛,餘錦年卻不給了,到底是為他好,不然吃太多,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他自己。
吃飽喝足,餘錦年知他好玩,遂拿出一捧珍珠、一捧金珠,各放在一隻空茶盞裡,又在紙上縱橫交錯畫了許多方格出來,晾乾了,鋪在軟綿床鋪上,一方執白、一方執金,教他玩五子棋。
薑小少爺紅著眼睛,聽他說起一個新棋戲,果然暫時忘卻了煩惱,趴在床上與他耍起遊戲來,他新上手,總要先輸幾把才能明白這遊戲的精髓所在,可一旦弄明白了又難免上癮,越挫越勇,拉著餘錦年從天明玩到擦黑。
兩個少年躲在房中玩得天昏地暗,殊不知門外一個如風俊雅、一個焦頭爛額,都盯著房門翹首以待,各自揪心著自家的小可愛。
季鴻低頭掃過扒門的某侍衛,問道:“究竟做了什麼?”
石星不敢對主子撒謊,卻也不好意思直說,想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就是把什麼東西放什麼東西裡了,那樣唄……”他說著左手食指拇指圈成個圈兒,用右手食指從圈裡穿過,低聲道,“嗯,就這樣……”
季鴻皺眉看著,平生頭一次有了不理解的東西。
餘錦年在窗前支起一隻安神的線香,薑小少爺鬨了一天了,身體又傷著,很容易疲累。玩夠了,餘錦年一勸他上些藥膏,他起先還挺聽話的,待餘錦年背過身去,就悄悄褪下衣褲給自己上藥,可突然之間也不知怎的了,他又痛罵一聲“禽|獸王八蛋”,撲在被子上淒淒慘慘戚戚:“你都知道要用香油脂膏的,他就隻知道糟蹋我,就是個禽|獸!”
餘錦年:“……”怎麼又開始了。
滴答掉了一會兒淚珠子,餘錦年老媽子似的哄了一會,薑秉仁終於是累極了,拉長了眼皮昏昏欲睡,手裡還攥著幾粒充當棋子的珍珠。餘錦年小氣得很,一個子兒都不願意漏給彆人,正將他手裡的珍珠摳出來,一不留神就被對方拽住了袖子,聽他睡夢中皺著眉頭呢喃道:“你最有趣,你跟我好……”
“可我已經跟彆人好啦!”餘錦年小聲道,給人蓋被時視線不小心掠到他微敞的衣內,見白嫩豆腐似的皮膚上掐著幾個青紅印子,可見昨晚如何放蕩不羈。他渾身一麻,忙捧著兩盞金白珠子,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一拉開門,骨碌自腳邊滾進來個人形。
石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拽著餘錦年出去悄悄問:“如何了?身上傷可還好?”
餘錦年努努嘴:“睡著了,還好沒燒。隻是藥膏不肯用,我都配好了,你都拿回去。這個是外用藥膏,好說歹說也讓他塗上點;廚下還有苦參,你且每日熬出一盆來,用溫水稀了讓他坐在盆中。另外,這兩日儘量少走動,吃得也叫後廚做的綿軟些。”
他吩咐完用藥的事情,又老氣橫秋地對石星諄諄教導:“彆再欺負他啦,就是個寂寞無聊又嘴硬的小孩子而已,還沒嘗過春|光滋味呢就被你辣手摧花了,可憐死啦!噥,這會兒哭著罵著就睡著了。”
石星聽懂了,臉上露出了一片驚喜,他點點頭,斂好了衣襟默默走進去,到床邊一看,小小一隻蜷在被子上,臉色發白,一雙眼皮紅的似小兔子,白白嫩|嫩的麵皮上還掛著道清淡淚跡,臉還是那張天生驕縱的臉,卻沒有往日那股驕縱氣了,此刻正軟弱無力地閉目昏睡。
他一瞬間又泛起心疼。
昨夜真是個意外,他怒火衝心,腦子裡渾渾噩噩,薑秉仁又喝了不少酒,半推半就,兩人就這麼成了事,第二天醒來,若不是被薑秉仁一聲吼叫驚回了魂兒,他至今還沒回過味來呢。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抱起來,又格外注意不要碰到他難受的地方。薑秉仁睡中被人晃動,覺得不舒服,卻也沒醒透,隻稍稍蠕動了一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把頭窩在對方肩窩裡繼續做夢。
兩個冤家乘夜色而去,餘錦年終於要回了自己舒適的床榻,他重新收拾了一套乾淨的被褥鋪好,一頭栽上去,舒爽地在被子裡打了幾個滾。
人從床那頭滾到床這頭,忽然腰肢陷入了一個寬闊的手掌中,阻止了他從床榻上直接滾下去。他揪下臉上的被子,仰頭去看杵在床邊的男人,暖燭微躍,房間裡還有殘餘的安神香的味道,令人身心俱怡,他笑吟吟地蹭到人身邊,要跟他一起玩五子棋。
季鴻捏著一粒金珠,白的手,金的棋,柔膩出一圈溫和的光芒,餘錦年看他看入了迷,怎麼瞧怎麼心生歡喜,如此良辰美景,正待他上去一親香澤,忽地聽季鴻一臉思索道:“把什麼放什麼裡麵,會受傷出血?”
“啊?”餘錦年愣住,如臨大敵,“誰教你的!”
季鴻:“石星。”說著又比劃出那個拈圈穿洞的手勢。
餘錦年躲躲閃閃,故作無知,耳頰卻臊紅了,心裡罵了石星百八十遍,直道他禍害了餅人兄還不夠,還要來禍害自己,嘴上卻嘟囔:“不知道啊,什麼意思啊。彆想啦,還是睡覺罷!明天就臘月初七啦,我們還要去采買年貨,還要準備臘八粥。”
季鴻摟起少年:“嗯,好。”
他心中愉悅,也不多做深究,因為這將是第一個與少年一起度過的年節,季鴻往年從未覺得新年除夕是這樣得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