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寶五味臘八粥(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1446 字 8個月前

店裡的食客們說,今日下午城北那邊有跳儺戲的,東西兩街的坊市也都開張,城裡城外進來賣年貨的數不勝數,因為今年冷得過分,還有不少北地來的皮毛客,背著各色貂皮、狐皮、兔子皮製成的毛裘大衣拿來賣,四周的鎮子村子也都上來了人湊熱鬨。

餘錦年聽著熱鬨,心動萬分,他正好也要去辦年貨,到了下午,就放了清歡他們的假,各自愛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反正到年關了,他對錢財上又沒有很強的功利心,回房間數了數自己剩下的私房錢,頓時更加心大了,心道,就算剩下半個月他們關門不做生意,也足夠他們幾個胡吃海喝的。

嗯,很有一種混吃等死的鹹魚思想。

一碗麵館眾人聚在一塊吃了臘八粥,分了五味豆,熱熱絡絡的算是過了臘八節。

一吃過飯,清歡段明兩個就帶著穗穗先出去撒歡了,兩大一小,清歡牽著穗穗東瞅瞅西看看,鬨得不行,段明則又木又羞,看著是想靠清歡近一些的,又怕被發現,活像是剛剛成婚的小夫妻。餘鹹魚癱在店裡伺候完了最後一批食客,又等二娘吃下藥睡著了,才關上店,與季鴻一起出去逛街置辦年貨。

此處不似前世,前世商戶都奔波勞碌,即便除夕當日也能現買到東西。這裡一切都慢悠悠的,時間整個兒都拉長放慢了,一天的事情恨不能掰開了揉碎了細細致致地辦。再保不齊翻翻黃曆,諸事不宜就呆在家裡,鹹得天經地義,懶得順理成章。到了過節,早早就歡天喜地的閉門歇業,熱鬨還是熱鬨的,卻要在自個兒家裡熱鬨,在出門放炮的街口間熱鬨,在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嘴裡熱鬨。

餘錦年雖尚在繈褓便被養父收養了,但怕寂寞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性,沒人陪著雖然不會大鬨天宮,但是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害怕孤獨的。所以過年是他最期盼的時候,唯有這時候,養父餘衡才會抽|出幾天時間專門來陪他,而他也會格外認真地籌備好一個紅火|熱鬨的年。

如今一碗麵館裡每天都是歡快的,但餘錦年對節日的期盼仍沒有降低,依舊認真地想做好每一個細節,過一個讓所有人都開心的年。他掰著手指頭盤算要買的東西,家裡米麵倒是不缺的,火腿也還有很大一條,還消買些臘肉醃物雞蛋,年節吃的小零嘴,裁幾丈紅紙好回來寫對聯,炮仗之類的更是得備一些,此外筆墨也缺了,多少補充一點……

一路走來,季鴻與他說的話他倒是沒聽到多少,隻自己低著頭數東西了,差點一頭撞了人家的攤子,虧得季鴻將他拉了一把,才沒叫他與人家籠子裡的雞打起來。

餘錦年不好意思,忙從籃子裡摸出一包辟邪五味豆給雞販,這五味豆與臘八粥的原料差不多,是五種豆類鍋中用鹽乾炒熟,放在袋子籃子裡,好在臘日裡相互贈送,愛吃的隨手扔在嘴裡,脆生生嚼得咯嘣響,不愛吃的裝身上辟邪也成。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身上裝著五味豆,恰巧這雞販是從鄉裡來的,走得早,出門就忘了帶豆兒,那雞販本來就不記仇,收了餘錦年的五味豆也高興,他手頭雖沒有帶炒好的豆子,卻直接回贈給了少年一顆雞蛋。餘錦年見旁邊賣乾果的阿婆和善,也隨手送了阿婆一包,阿婆笑眯眯的給了餘錦年一包自家炒的鹹黃豆。

說這些鄉民們熱情也好,樸實也罷,反正餘錦年還挺樂嗬的,一路逛一路送,未多時籃子裡的五味豆送光了,卻收到了各色各樣人家回贈給他的小東西,雖然都不值錢,但都是大家的心意,這麼一圈下來,好像整個集市上的人都認識他了,走過去都會跟他打招呼。

季鴻跟他後頭做個提籃大使,無奈笑道:“你可真是……”

“嗯?”餘錦年回頭看他,也笑吟吟的,嘴裡叼著一根方才賣糖大叔送他的麻糖杆,他用上下白齒夾著糖杆,眼睛彎彎。

季鴻心中悸動,卻不能大庭廣眾與他親密,隻能靠近了,寬闊衣袖裡勾牽著彼此的手。他的手涼,而少年的手滾燙,兩人的溫度相互融和,膩成一團不分你我,周圍鬨鬨哄哄,季鴻微微低下頭,指尖摩挲著餘錦年的掌心,又忽地掐了一下:“讓人愛不釋手。”

餘錦年得意道:“那你就不要放開嘛。”

兩人你來我往撩得冒火,就差現在即刻回家愛不釋手去,這廂一抬頭,瞧見個許久日子沒見的人,對方似乎也在挑選年貨,身後的小廝手裡已經提了兩條臘肉。

那人也看到他們了,於是撥開人群走過來,僵硬地抿著嘴笑了笑:“季公子,餘老板。”

餘錦年道:“嚴大人,好久不見。還沒恭喜五小姐出嫁大喜。”

嚴榮看起來也沒多喜,忽然卻說:“過了年,我便要回京了。”

“是嗎,”餘錦年笑說,儘量做到知書達理,畢竟對麵這個可是一口一個禮義廉恥的校書郎大人,“那就提前祝嚴大人一路順風了。”

嚴榮好像很不開心,似個沒聽到自己想聽的話、沒要到自己想要的糖果子的小孩子,眉心擰巴著,就像當初在春風得意樓,在那扇屏風後初次相見時那樣擰著,不過眼裡戾氣稍減,看上去沒當時那麼難看了。但討厭的人不會因為突然變好看了一點就能讓人喜歡,那些罵他的話也不會因為幾次推杯換盞而驀然消除。

於嚴榮來說,餘錦年做到了一個醫生、一個廚子該儘的各種本分,甚至還做了很多多餘的事情,他自問是問心無愧的。更何況,在場沒人是小孩子了,餘錦年也沒義務討他高興,是故仍是那副你愛說不說、我愛聽不聽的模樣:“嚴大人還有話想說?”

“……”嚴榮似乎噎住了,他喉嚨一滾,好像把原本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隻盯著餘錦年瞪了片刻,忽地又一翻白眼,甩甩袖子道,“沒話可說。你既都祝我一路順風了,我就祝二位龍鳳呈祥、夫唱婦隨、鴛鴦比翼罷,希望二位早生貴子!”

好嘛,字字諷刺。

不過也罷,本就是以相互嫌棄開場,再以相互嫌棄告彆,首尾相應,減免了許多不必要的辭離和矯情,我看不慣你,你也無須看得慣我,有何不好,簡直太好了。

餘錦年翻遍了籃子,終於從角落裡摳出一包僅剩的五味豆,因是壓|在許多東西下頭,摸了摸好像裡麵有些碎了,他也不管那許多,伸手遞給了嚴榮:“好歹是臘日,既然見著了也算是熟人,這個給你罷。”

嚴榮接過,手指頭下捏了捏,豆子確實都碎了,捧著包碎豆子愣了半晌,他才想起來渾身摸索,又回頭去看兩個小廝手裡提的東西,都是些大件兒年貨,一樣能饋贈的臘日吉物都沒有。

餘錦年看他找來找去,擺擺手說:“算了罷,我不要你的回贈了。希望你下次見了我,少罵我兩句就行。”

嚴榮像是吃了黃連,眉心的麻花擰了半天才散開,凶狠狠道:“記著,下次肯定還你!”

“……”餘錦年回頭,看他領著兩個小廝快步走沒了影子,納悶道,“這個人奇不奇怪,我見他為難沒東西送我,好心解圍說不要了,他又生什麼氣?整日跟氣包子似的,老得快!”

季鴻笑道:“誰知道呢,約是覺得在你這丟臉了。”

餘錦年歪著腦袋看他,嘀咕起來:“每次見麵都是他罵我,他有什麼臉好丟。”

“你也是好脾氣。”季鴻摟向他的腰,“好了,走罷。”

兩人轉了兩三個街市,走的腳都有些磨疼了,還去北城看了敲鑼打鼓的儺戲。這時節已有人在賣冰,此時信安縣冷歸冷,霜也有三兩層了,但尚未結出厚冰,河道裡也隻是夜裡薄薄凍上一層,白日太陽一曬,又有些要化的意思,這些冰約莫也是用硝石製的。

但買的人仍舊絡繹不絕,因為今日打的冰叫做臘八冰,據說吃了臘日的冰,就不會生病,也不知是哪裡來的野說法。

但這賣冰的哥兒卻是個聰明的,跟旁邊一個賣甜臘粥的老頭兒貼一塊賣,那老頭兒也不知是味覺減弱還是手抖了的緣故,粥做的甜得死人,但要是老頭兒的甜粥配上他的臘八冰,卻成了道冰飲,像夏日的紅豆冰一樣,甜殷殷涼絲絲。

餘錦年也湊熱鬨來了一碗,邊捧著吃邊抄著近路往回走。咂涼的天吃冰飲,吃得人齜牙咧嘴,說不上是享受,但是有一種莫名的刺激,就像是非要跟老天對著來乾,一邊哆嗦著一邊爽,看得季鴻直問他“何必呢”。他不理解餘錦年的爽,餘錦年就含|住了一小塊冰,趁著在牙齒間還沒化掉,腳尖一踮堵上了季鴻微張的唇。

冰化在季鴻的舌麵上,似針紮了一下,凍得他渾身一個激靈。餘錦年隻顧著笑,一個錯身就被男人拽了過去,被挑了唇縫,裡頭冰冰涼像是闖進了一口冷窖,但不多時就熱了起來。

還沒愛不釋手,先愛不釋口上了。

那碗冰臘粥因為他倆磨磨蹭蹭,最後都化成了水,稀稀淌淌的,也不如何好吃了。餘錦年本著自己買的粥,跪著也要吃完的原則,在抵達自家店前時,終於勉強喝下了最後一口甜粥水,並吐了吐舌頭。

此時天已黑了,店門仍然緊閉,清歡幾個好像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野去哪裡玩了,聽說城外又有廟會,估計肯定是去看雜耍了。

周圍黑暗遊溢,又沒得什麼人,餘錦年就開始動手動腳,黏豆包似的纏著季鴻,仰著頭噘嘴:“來一個嘛,就香一個。”

“有人。”季鴻無奈道。

餘錦年不饒他:“哪裡有,我都看過了。”

季鴻:“真的有,回頭看,腳底下。”

餘錦年半信半疑地轉過身去,驀地店板下頭、黑黢黢的陰影裡,亮起了一雙貓似的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那東西很小一團,縮成個球,隻脖子頂上腦袋圓溜溜的支著。他嚇了一跳,走過去仔細瞧了一眼,又是吃了一驚:“薑小少爺?你怎麼蹲這兒了?”

薑秉仁鼻子裡抽了幾下,忽地張開嘴,“哇——”的一聲嚎了出來。

好嘛,剛走了個氣包子,又來個哭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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