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麵茶(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0109 字 4個月前

嚇得兩人飛奔而逃。

熬好漿糊,季鴻已經寫好了一桌子的福字,有大有小,清歡則正踩著桌椅往高處掛百事吉,餘錦年出來貼春聯,發現兩旁街道上也有不少出來換紅聯的,兩相打了照麵,都熱情洋溢地道一聲“新年好”。季鴻搶了危險的活兒,踩著梯子,先用漿糊刷在門板兩側,再把春聯糊上去。

餘錦年則在下麵扶著梯子,瞎指揮道:“左邊左邊,右邊右邊,歪了歪了!”

除了對聯,還要貼門神、掛福字,門神像上五彩斑斕,神荼鬱壘二位神將手持戰戟、身著黑袍,怒目圓睜,霸氣威嚴。街上有頑皮的小童耐不住性子,等不及三十,要跑出來炸爆竹,被爹娘揪著耳朵指著門牆恐嚇道:“再不聽話,神荼鬱壘抓你去喂大蟲!”

長街兩側燈籠高掛,還有那富裕人家,買了六角、八角的紗燈來掛,燈是宮裡傳出來的式樣,最奇珍是用琉璃來做,次一些則用薄如蟬翼的羅紗,燈上或婀娜好女、或山水秀麗,一入夜,似兩盞琉璃明月懸於夜空,映下殘雪暉暉,引人駐足。

餘錦年久未過這麼有年味的年,是故像是打了雞血,激動萬分,一直興致勃勃地拉著季鴻來貼福字,大福字貼在外頭,小福字掛在屋裡,連井口、灶台,都被餘錦年糊上了鮮紅的福紙,存放鴨蛋的陶缸更是難逃一劫,就連房間窗柩上,都被他紅紅火火地掛了一對。

閔懋跑回客棧消化肚子裡的漿糊,又看過他哥,回來時見滿眼紅彤,整個前堂掛得都是百事吉不說,還所有門柱上都貼了福字,他嗬道:“你這是過年?娶親也沒這麼張揚的!”

餘錦年正在後廚發麵,聽他在前頭咋咋呼呼好一陣,遂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福字,小角上沾了點漿糊,啪得一下拍在閔懋的腦門上:“哪兒那麼多廢話!去,門口,貼個出門見喜!”

閔懋跟個僵屍似的,哦了一聲拿著“出門見喜”的條幅跑腿去了,貼完進店發現穗穗清歡兩個在玩五子棋,頓時被絆住了腳,弄明白玩法後,擼起袖子來和清歡殺了幾局,好半個時辰才忽然想起個事來,朝後院喊道:“小年哥!我二哥好像疼得很,你快去瞧瞧。”

“……”這可真是親弟弟,等你想起來,你哥都得入土為安了!

餘錦年放下手裡的活,擦擦指頭上的麵,又快手快腳盛了碗稀粥放在食盒裡,和季鴻一起過去友情探望了一下。剛進了客棧的門,見閔雪飛扶著欄杆正在上樓,兩條腿都要打旋兒了,臉色蠟黃。詩情畫意兩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唯恐他摔下來。

餘錦年觀他如此,便知這腹痛是藥效所致,於是過去扶住他,笑吟吟問:“可是將硬矢膿血排出來了?”

閔雪飛叫苦不迭,雖說腹痛好了許多,今日也能下床稍微走動,但那藥著實瀉得他魂兒都沒了,他此刻腹中空空,見了餘錦年就仿佛又體會了一次那穀道送藥法的痛苦,身上登時又虛一層,幽怨道:“餘小先生真乃神醫也……”

閔家二公子年少成名,多得是被彆人阿諛奉承的時候,然而信安縣這兩日,卻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仰人鼻息的感覺,他躺在床上,捂著又疼又餓的肚子,盼望著餘家的小老板發發善心,給他點能入口的東西。直到他滿懷期望地看到餘錦年端來的一碗稀粥,粥裡飄著薄薄一層米粒,簡直要兩眼一黑昏過去。

詩情、畫意:“二公子!”

“委實不是不給你吃。”餘錦年真誠道,“這是為你好,今日少吃些,明日就能好得快些。”

季鴻體貼地給閔雪飛蓋上被子:“聽錦年的罷。”

閔雪飛心裡叫苦:你們兩個怕不是合起夥來折磨我的。

餘錦年笑而不語,他看著閔雪飛慢慢喝下了溫粥水,又將大黃牡丹湯中的藥味稍微加減了些用量,又因他如今膿矢已下,漸成稀薄溏便,便停掉了大承氣湯,改用當歸四物加雞血藤、-乳-香、沒藥,共研磨成粉,用煮溫的白酒調糊來外用,趁熱貼敷在右腹疼痛處,以活血化瘀止痛。

再服一天藥,估計明日除夕時,他就能支撐住身體來一碗麵館守歲過年了。

吩咐了詩情畫意去抓藥,餘錦年瞧著他與季鴻似乎有些話想說,也就自覺的不在房間裡礙閔二公子的眼了,提著空空食盒下樓去。才出了方家客棧,遠遠的,瞧見自家麵館對麵的巷子口徘徊著一個瘦弱的身影,原本那小東西藏在牆角,是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奈何他身前還抱著匹紮眼無比的紅綢布,這就饒不得他看不見。

那小東西偷偷摸摸地往一碗麵館跑,剛要把懷裡的東西放下,就聽背後一聲驚喝:“阿春!”

阿春脊背一哆嗦,扔下東西轉頭就跑,餘錦年把礙事的食盒丟在客棧門前,立刻追趕上去,跑到麵館前看了眼布匹上頭裹著的一張熟悉的紙條,不由一驚,他仗著自己腿比對方長,追了兩條街好歹是把人抓住了。

阿春腳下一絆,正要跌倒磕在翹起的石塊上,就被餘錦年一把攏在懷裡,往旁邊了讓一下,自己一屁股摔倒在雪地裡,卻是將傻阿春給護住了。

餘錦年哎喲一聲,感覺屁股顛成了八瓣也不止,他低頭看看身前的少年:“叫你,你跑什麼啊?”

阿春從他臂彎裡退出來,急得躊躇不安:“我,我……小年哥你能不能當做沒看見我?”

餘錦年奇怪:“為什麼?”他忽地想起來,“之前那些謝醫禮都是你們送的?鴨蛋、火腿那些。”

阿春憋著股勁兒不肯說,餘錦年揉著屁-股站起來,作勢要往回走:“那好罷,我現在就回去大喊,布是阿春送來的!啊,還有青皮蛋——”

“小年哥,小年哥!”阿春快速爬起來,兩手拽住了餘錦年的衣角,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他,“求你了小年哥,要是哥哥知道我被發現了,他就不會回來了……小年哥我什麼都會,你當做沒看見我,我給你們做絹花,我還會唱曲兒!”

餘錦年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傻少年,發現他似乎比上次所見稍微瘦了一些,兩頰的娃娃肉癟下去了,顯得有些憔悴,一握黑發也歪歪扭扭地紮在腦袋後頭,更不說阿春抬起頭時,脖子縫裡膩得薄薄一層灰,衣服更是臟兮兮的很久沒洗過了。

他疑惑道:“多久沒洗澡啦,你哥哥呢?”

阿春低下頭,絞著手指說:“都是哥哥給我洗澡的。我也不知道哥哥去哪兒了,他說要出去辦事,叫我在家裡好好等著。有……”他掰著手指頭數了好一會兒,卻也數不清到底是幾天,於是糾結道,“有送三個禮物那麼久了。”

這三次禮前後怎麼也有月餘,餘錦年皺眉:“那這些東西都是你送的?”

阿春頓了一會,才點點頭,然後突然很是興奮地和餘錦年比劃起來:“哥哥可聰明啦,給我做了個小冊子,讓我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撕掉一張,撕到他畫圈圈的那張時,就來給你送東西!哥哥說,不可以被你們發現,等小冊子全撕光,他就會回來啦!”

“所以……你能不能當做沒有發現我啊?”阿春眨著眼睛乞求他,“還有很少很少的幾張我就要撕完了,阿春好想好想哥哥啊,每天睡覺都很想。”

也許是荊忠害怕季鴻知道那禮是他所送,會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所以才想出這種辦法來罷。餘錦年摸了摸阿春的頭,溫聲問道:“阿春乖,那這些日子你是怎麼吃、怎麼睡的?這個年要怎麼過?”

“哥哥給我留了很多好吃的呀!”阿春天真地笑起來,他根本不明白餘錦年問話的意思,也似乎不知道除夕就是該一家團圓的日子,大概孤獨寂寞對這個小傻子來說,隻是“很想很想一個人”那麼簡單吧。

而等待對他來說,就是撕一張畫圈圈的紙那麼容易。

餘錦年不忍撂他一個小傻子守著空屋冷灶過年,便要領著他回一碗麵館:“彆撕了,來我們這兒過年罷。我們有更多好吃的,有肉,有糖果子,還有爆竹。”

阿春自然是很喜歡餘錦年的,他又會做好吃的又會治病:“可是,我答應哥哥了,不會亂走。要是他回來沒有看到我……”

餘錦年停下腳步,嚴肅道:“阿春,你要聽你哥哥的話,你哥哥呢要聽阿鴻的話,阿鴻要聽我的話。你算算,你最後該聽誰的話?”

阿春悶著頭算了半天,又蹲在地上,撿了小木棒在雪地裡劃拉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圖形,念念有詞地想了很久,才抬起頭認真地回答:“唔,阿春應該聽小年哥的。”

餘錦年被他逗得笑出來:“對呀。那現在可以跟小年哥回家了嗎?”

阿春點點頭,伸手拽住了餘錦年的小指頭,乖乖跟他走了。餘錦年本就不太高,阿春比他還要矮一些,況且阿春生的水靈可愛,乖乖巧巧。兩人牽手的背影看起來挺奇怪的,活像是餘錦年誘拐了一個聽話的孌童,不過餘錦年知道他心智不成熟,全以為自己牽的是個小孩子罷了,並沒有什麼旖旎的想法。

然而他沒有,可不代表彆人沒有。

兩人還沒進了前堂,就聽那個話嘮閔懋捧著把瓜子,正挨著門框呱呱磕起,扯著大嗓門喊道:“哎呀,季三哥!年哥兒回來啦,不過他和彆人牽著手乾什麼呐?牽一路了嘿!哎,那少年還挺漂亮……”

餘錦年氣的彎腰抓起一抔雪,罩頭甩到閔懋臉上:“找抽呢,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