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圓歡喜(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0745 字 8個月前

第九十七章圓歡喜

綠楊芳草,淡蕊斜紅, 又是一年芳菲日。

往北走了有一段時日, 車行到桃溪的前幾天, 穗穗突感風寒, 小丫頭陽氣旺, 不多日就化熱咳嗽起來。過了桃溪, 再往前是綿綿山嶺丘壑, 會有好一段時日尋不到像樣的旅店,更不提醫藥之類, 他們一行人隻好在桃溪鎮上整頓歇腳,決定待穗穗病愈,再繼續前進。

桃溪屬武靈府,之所以喚作桃溪, 是因附近有座並不如何高的丘陵, 說來也奇, 自這丘上竟有一處山泉眼,泉水彙成一條清溪綿延流下,許是溪水清冽甘美, 引了桃花仙子也動了塵心,下凡來久住於此。

是故每至春日,鎮子裡鋪遍白蕊粉桃,也有些迎春、瑞香、晚臘梅之類的花兒, 紅黃粉綠, 未及天氣徹底回暖, 桃溪鎮便已姹紫嫣紅,黑瓦白牆陷於百花之間,從高處俯眺時猶如置身花海一般,堪稱武靈奇景之一。

年年開了春,無數文人雅客齊聚於此,遊春賞景,品聆詩作。

餘錦年一行人風塵仆仆,尋了三兩家客棧竟都住滿,一時之間還發起愁來,倒是閔家三公子勤於遊山玩水,稀奇古怪的人脈頗多,早年間尋訪此地,曾結識了一位紅粉知己,如今這位知己也在這桃溪鎮裡開了家店,這才將他們安頓下來。

下榻的客棧名築花閣,雅氣得很,店裡一應擺設都相當素淨,卻又不至於寒酸,桌上都以淺釉鵝頸瓶插著單支的迎春或雪梅,堂中茶香嫋嫋,細香陣陣,正是迎合了那些墨客文士的矯情偏好。

老板娘乃黎陽蘇氏,雙字喚清兒,人如其名,既清也揚,長袖善舞。餘錦年等人卸箱進門時,老板娘正周旋於諸多文客之間,笑臉盈盈地低聲誇讚,幾位自詡名士的書生被誇得得意洋洋,大手一揮送了老板娘諸多墨寶,她也不推拒,當即吩咐身邊的小丫頭給掛起來。

幾人進來,蘇清兒著人開了數間上房,又命人收拾了一間通鋪,給隨行的侍從們住,便把閔懋拉去飲酒笑談一陣。

安頓下來,正到了午時,穗穗思念母親,胃口不佳,又是打小在信安縣長起來的,吃不慣桃溪的口味,這好一番舟車勞頓之後,整張小臉病得蠟黃,吃了幾口便沒了興致,且又鬨起小性子來,說什麼也不願意吃藥,餘錦年無法,隻好放她沉沉睡了一下午。

聽穗穗三五不時地咳嗽,喉嚨裡隆隆地似有痰聲,餘錦年心裡也憂,總覺得這樣不是個辦法,臨至晚間,便準備親自下廚做些可口的飯菜。

好在蘇清兒很是瞧得上閔懋,連帶著他們一群人都被奉若上賓,餘錦年提出要借用廚房和食材,她也沒多做阻攔,然而餘錦年剛拿起菜刀來,她突然隔著衣袖,曖昧地捏了下餘錦年的手,低低道:“隻是這廚灶也不能白用,小公子得償我些東西。”

餘錦年登時把手縮進了袖口,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蘇清兒倚著門框掩嘴而笑:“瞧小公子也是個讀書人,不若與我留幅墨寶?”

原來是討要墨寶的,方才進門時就見她到處收集字畫,也不知是真得愛這東西,還是想為客棧掙個雅騷的名聲?但不管怎樣,餘錦年道自己真是思想齷齪,竟是將人家想岔了,但一提起墨寶,他又不禁耳根微紅,羞愧道:“抱歉了老板娘,我其實……大字並不識得幾個,字兒寫的,更如狗爬一般,實在拿不出手去。”

蘇清兒看他肉嫩皮白,竟不是個讀書人,還為此驚訝了一回,然而她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之人,見餘錦年不願,也就不強求,再看他擺弄食材手熟得很,菜刀在他手上舞出花兒來,也就當真以為他不過是個頗得主家賞識的廚子,也就不提寫字的事,隻站在一旁看他做菜,也不急著出去。

正是開春,地裡冒出了許多野春莧,一路行來時餘錦年就在兩旁山林裡見了許多,倒沒想到築花閣後廚裡也有滿滿一籮筐,看來是有精於此道之人,專門刨了這野菜來。莧菜雖說春秋二季均可采摘,但唯有春莧才最是鮮嫩清爽,采時掐那菜上嫩芽兒,湊作一鍋,熗炒烹煮,都香濃非常。

餘錦年便直接取了一把春莧,稍切成段,入熱水一焯放在盤中,接著便用清醬油、蒜蓉、小磨香油調成醬汁,淋在焯熟的春莧上,最後撒上一撮炒香的白芝麻。

這就是一道簡單爽口、清熱解毒的涼拌春莧。

做好春莧,他又拿來原本給穗穗入藥的川貝母,放在銚子裡煮水,接著又用甜杏仁和糯米來磨漿,磨漿是個慢功夫活兒,急不得,越想要口感順滑就越要細致。

蘇清兒瞧他折騰好一陣子也不嫌麻煩,突然靈機一現,匆匆拿了一兜子東西來放在餘錦年麵前,故意為難他道:“我這兒有一兜兒果子,酸得很,不知小公子有什麼辦法沒有?”

餘錦年探頭一瞧,竟是一兜山楂,他稀奇道:“這時節還有棠棣子?”

蘇清兒愁道:“冰窖裡貯的,開春剛取出來,是一位脾氣古怪的客人早前兒打發婆子送來的。那客人喜食此物,卻煞是刁鑽,不吃山楂果子糕,也不吃果茶,一定要原原本本這個形兒的,既不能酸牙也不能過於膩甜,最重要的是,得瞧著文雅……那客人眼瞅著近兩日就要來,這可真是愁殺蘇娘我了,不知小公子可有法子做?”

“這倒不難。”餘錦年想了想,爽快地答應下來,卻另提了個要求,“就是這果子做好以後,蘇娘可能做主,勻出一碟來給我家的小丫頭嘗嘗?她最近不愛吃東西,吃些這個也能夠開胃。”

蘇清兒喜道:“這有甚麼,便是你不提,我也該送你的,左右那客人也不計較多多少少這幾個棠棣子。”

兩人互相謝過,蘇娘便去準備餘錦年要用到的食材去:一罐去秋新釀的桂花蜜、一包手製紅糖、正月裡剩下的花生核桃等硬果,另備上糯米粉和芝麻。

待蘇娘回來,餘錦年已將杏仁米漿磨好,與之前烹好的川貝水一並入銚子裡煎沸,就暫且放在一旁冷晾,然後就開始著手處理棠棣子,把棠棣子帶蒂的一段齊頭削去,再用小匙將核挖出來,棄之不用。

因蘇娘說,那客人雖喜食山楂,卻不愛吃酸楂,所以餘錦年決定先把挖空果核的山楂蒸過。水不能太熱,否則山楂煮軟容易開裂,且會失去硬挺的口感,水溫五六成時下果子蒸,快沸時便取出瀝乾,這樣果子受熱後酸味就會減去少許。

這時蘇娘這邊也照著他的說法,用紅糖和桂花蜜融開的熱糖水,和好了糯米麵團。

蒸麵團的功夫,兩人各把花生、核桃用擀麵杖碾碎,與芝麻、白糖一起混勻做餡兒。

或許是餘錦年的長相太過文雋秀氣,實在不像個舞鍋弄刀的廚子,廚房裡的幾個幫廚的小廚娘都時不時地扭著頭打量他們,間或交頭耳語些悄悄話,偶爾捂著嘴咯咯甜笑,惹得本就熱火朝天的廚間春心萌動起來。

蘇清兒嗔了她們一眼,責她們好好乾活兒,回頭對餘錦年道:“這般麻煩,也虧得你能想出來。”

餘錦年搖頭笑說:“卻不是我想的,乃是前人的經驗。先前在信安縣開店的時候,更麻煩的菜品也做過呢!這個也不算得什麼了。”提起信安縣,餘錦年又少不得想到二娘,想到曾經的快活日子,想遠了就不禁發起呆來,整個人木木的。

蘇清兒倒很是高興,聽到他說也是開食肆的,便與餘錦年就如何做菜和開店聊了起來。蘇清兒健談,一聊多便自覺與餘錦年已經是朋友了,免不了要問問,與他同行的幾個究竟是什麼人物。她隻曉得閔懋姓閔,身份不俗,出手大方,卻不知到底是做什麼的,更不提另兩個看起來比閔懋還要高一等的貴公子了。

餘錦年也留了個心眼,隻說是他們京中出來遊玩的世家公子,多的也不願與她透漏。

旁敲側擊也沒問出個所以然,蘇清兒自討了個沒趣,也就不提這事兒,繼續與餘錦年討教做菜上的經驗。

兩人揪著蒸好的糯米團,包上核桃花生芝麻餡,揉成小球,填在挖空了的山楂殼裡。正忙著,季鴻找來,見他大病初愈又在廚房裡忙活,不由歎氣道:“就知你在此處,自己傷還未好全,便四處亂忙,真是將灶間當做家了?”

餘錦年哂笑:“閒來無事,做些圓歡喜,也累不著什麼。”

“圓歡喜。”季鴻好奇地看向他手中,“便是這個?”

原本還有最後一道工序,澆糖漿,不過餘錦年想他未必喜歡吃那樣甜的,便順手將剛剛填好糯米小球的棠棣子舉到了季鴻臉前:“嗯,嘗嘗罷,本是給穗穗做了開胃的,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小紅果嬌巧可愛,飽-滿圓潤,季鴻湊著他的手指輕輕咬了一半,在口中品著滋味——入口酸甜,回味香糯,牙齒破開了軟綿的糯米層之後,舌尖又觸碰到了另一種酥香,真真兒地讓人回味無窮。

咽下這口酸甜滋味,季鴻滿意道:“隻這名兒,便足以令人心生歡喜。”

餘錦年將剩下半顆吃了,又舔了舔沾了糯米甜餡的手指,琢磨道:“你喜歡便揀幾顆回去吃,不過你脾胃差些,不宜多吃,過過嘴癮就好。”

此處不是自家一碗麵館的後廚,兩人你來我往都被人注視著,更不提那群十五六歲的小廚娘們,哪裡見過季鴻這般俊俏得似天仙下凡的公子哥兒,與季鴻比起來,餘錦年也顯得不夠看了,小廚娘們各個兒都春意蕩漾,死盯著季鴻看,好險沒把手頭的鍋子燒乾。

“好。”季鴻眼裡隻有舔手指的少年,哪裡擱得下彆人,自然說什麼就聽什麼。餘錦年卻先反應過來,瞬間翻臉,把礙事的季公子推出廚房:“你且回去等著,我炒上兩盤菜,咱們回房裡去吃。”

“不必做什麼麻煩的菜色,快些回來。”趁著旁人不注意,季鴻在他額頭偷得一香,又捏了捏餘錦年的手指,這才依依不舍地上樓去。

他一離開,小廚娘們紛紛大失所望,勺子打在鍋上哐哐地響,像是泄憤一般。

蘇清兒半嗔半笑地罵她們一句“小浪蹄子”,道:“快認真乾活,仔細鍋都被你們炒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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