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蜜黃蜂糕 下(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9695 字 8個月前

今日天好, 白日拉長,接近傍晚時斜空仍是白雲郎朗, 宮牆上的琉璃瓦耀著層層金光, 將青石磚上匆匆步履的人影映照出一個柔-軟的弧度。閔雪飛闊步進了司宮台, 這個他就算是提起都覺得汙-穢的地方,如今卻不得不來, 門口的小太監是福生,正要出門辦事, 一見是他,立刻跟上攔住。

“閔大人、閔大人, 您怎麼又來了。這眼看著馬上就宮禁了, 您再不出宮可就出不去了!”

閔雪飛被纏住了腳, 隻得停下,冷聲問:“你們連少監呢?”

福生低頭看了看腳趾:“連少監自然是在暗房關禁閉。”

見閔雪飛抬腿要走, 福生登時追上:“閔大人,您這不合規矩, 連少監是在暗房受罰,按規矩是誰也不能見的, 這要是叫我們大監知道了……”

閔雪飛霍然停下,扭頭看他道:“不合規矩?少跟我來這套, 誰不知道這司宮台的規矩姓連!他知不知道是誰救的他,狐狸都知道要下山報恩呢, 他知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良心。”他是氣, 氣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時衝動, 逞口舌之快,救了一個作威作福的小權宦;又氣自己下賤,人家分明不領情,他還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司宮台找人,被人家拒絕不說,自己還落了個閹黨的名聲。

他掀開福生,頭也不回朝暗房去,隻撂下話,今兒個是無論如何都得見到連枝,要叫他向自己報恩,不然就要睡在暗房。

福生頭都苦大了,可是攔又攔不住,隻得一路跟他進了暗房。司宮台暗房實則就是給犯了錯的太監宮女設的監牢,條件簡陋,四周都是厚厚的土石牆,每間有巴掌大,從這頭走到那頭也就幾步,吃喝拉撒都在裡頭,是故難免會有些不大好的尿騷味。監中又僅有頭頂上盤子大一個小小的窟窿漏光,且每日隻有巳時能見著點光,一過巳時,日頭就斜過去了,這一整日就再難見陽光。

太監宮女們都是一群戰戰兢兢的人,做的是伺候皇室貴族的活,最怕的就是犯錯,也忌諱說監牢之類的詞,所以就用暗房來代稱這窄牢。

閔雪飛來了司宮台好幾趟,前幾次均被人攔住,今天終於進了暗房,也不挨間找人,隻隨便挑了間看起來還算乾淨的,自己走進去了,將地上生黴的稻草踢了踢,徑直籠衣坐下了。

福生嚇到,忙去拉他:“閔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閔雪飛知道,連枝肯定不在這暗房裡。

那日一向心思縝密的連少監不知為何竟然心不在焉,粗心大意,犯了天子的忌諱,險些釀成大錯,若是擱在旁人,早被拖出去斬了,但連枝最後也隻是被罰了三十板子。這群太監們最是會察言觀色,這樣的過錯連枝都能全須全尾地回來,眾人心裡都有數,知道這司宮台還是有一半得姓連。

板子是挨了,禁閉肯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還敢真叫他們連大人關禁閉呐!

所以閔雪飛也不白費功夫去挨間找了,不如守株待兔來得痛快,他貼牆坐了,盤腿抱臂闔上眼,氣定神閒道:“勞駕,福公公,出去時將我這門帶上。”

福生哪敢真的關門,好話歹話說儘了,嘴皮子磨破也說不進一個字去。閔雪飛聽厭了,突然站起來,將福生丟了出去,自己將厚重硬木打造的牢門關上,用鐵鏈在裡頭把自己鎖上了,隔著門板道:“去,這些廢話去與你們主子說。”

他坐在地上,聽見一陣跑開的腳步聲,這才重新閉上眼。

福生一溜跑進住處,篤篤將門敲響,沒等連枝下來給他開門,他就自己進去了,小跑到床邊,急道:“少監,閔公子又來了!”

床幃裡頭半晌沒說話,良久才傳出一聲清淡的回絕:“隻說我在受罰便是。”

福生苦惱道:“說了呀,可我們攔不住,閔公子已經去暗房了。還說、說……”

連枝撩開了簾子,一身褻-衣趴在床上,麵色略微蒼白地問:“說什麼了。”

“……說,狐狸都知道要報恩,問您有沒有良心。”福生猶豫著,頗為為難地說道,“閔公子還把自己關在暗房裡頭了,說您若是不去見,他就睡在裡頭。”

連枝愣了一會,被氣笑了,卻仍沒有要動彈的跡象,隻趴在枕上靜靜地翻一本書,半晌才吩咐:“不用管他。他身嬌肉貴,又沒吃過什麼苦,暗房那種地方,他待不了半個時辰就受不住了,自己會走的。你留在暗房那兒,稍加留意著就是,他要走時就讓他走。去罷。”

福生聽他都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悄悄退了下去。

連枝趴著翻書,實則也看不出什麼書中真意,而且他挨了板子的腰背尚未恢複,仍虛疼得厲害,念了會無用書就撐不住了,側臉貼在枕上睡了過去,這一睡就是一兩個時辰。

再醒來,天已黑透,宮門早落了鑰,半開的窗內可見星子閃耀。

他強撐著自己坐起來,喚了幾聲福生,卻沒人應答,好半天才有個聽見叫聲的小太監跑進來,伺候他穿衣下床。連枝由他扶著在屋內走了幾步,活動睡乏了的筋骨,才想起問福生去哪了。

那小太監低聲道:“福公公且在暗房呢。”

連枝停住,皺眉道:“什麼時辰了,怎麼還在那兒?”

“亥時過了二刻。”小太監答,“說是閔大人不肯走,也不肯開門,非要等您去不可。天熱起來了,那暗房裡頭已生了蚊蟲……”

沒說完,小太監便覺手中一空,連枝竟是抽身而去,隨便抓了件衣裳披在肩頭就向外走,到了門間,抬腿時又牽扯了後背傷處,他疼了一下,忍住了,仍步履輕急地朝暗房走去。

閔雪飛坐得渾身僵硬,和各色蟲鼠蚊蠅共處,覺得頭發絲裡都像是有蟲在爬,閉目又挨了新一波的咬,木牢門又被人敲響,閔雪飛氣急敗壞道:“滾。”

“是我。”

聽見到徐緩柔亮的聲音,閔雪飛登時睜開了眼,揮開了盤繞在自己身周的蚊蠅,支腿起身,然而他盤坐太久,下半身整個都麻木了,此時猛一用力,自腰間上下竄起一股酸刺酥意,使得他才站起來,就一個踉蹌跌撲在地上,發出嗵的一聲響。

“怎麼了?”門外聲音由徐轉急,衝身邊小太監嗬道,“還不快開門!”

福生為難:“鎖鏈被閔大人拿到裡頭去了……”

“沒事,沒事。摔了一跤。”閔雪飛顫顫爬起來,揉了揉酸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在一片黢黑裡撥弄著那根沉重的鏈條,隻聽哢噠一聲。他隨之倏忽一靜,苦笑道,“行,這回是真鎖上了。”

連枝屢次被他氣得想笑,隻能叫守監的太監將此間鑰匙拆下來一把,從木門下頭的縫隙塞了進去,聊勝於無地用燭燈照著那縫,好讓他慢慢摸準鎖眼。

折騰一會兒,鏈條稀裡嘩啦摔落在地上,門終於是開了。

其他人均退到外頭,隻連枝端著燈進去,閔雪飛一屁-股坐到地上,反正衣裳已經是臟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沒好氣地問他來做什麼。燭影瑟瑟跳躍,連枝站在狹小-逼仄的房間裡,低頭看著他,無奈道:“不是你叫我來報恩?”

閔雪飛撲了撲衣擺,坐端正了:“那你報罷。”

“……”連枝一言不發地杵著,透過暗橘色的燈火,看他眉間被蚊子咬出的一個紅包,半晌他伸手去拉閔雪飛,要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但他才受了打,哪裡是閔雪飛的對手,三扯兩拽的反倒把自己肩頭的衣裳給拽下去了。他窸窣收回手,知道他是刻意要與自己較量,乾脆放棄了,站定歎了口氣:“那你想做什麼?”

閔雪飛啞住,沒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行吧。”他不說,連枝當他不想說,於是彎腰撿起那根鎖鏈,扔出了門外,自己也跟著向外邁步,“門給你留著,你待夠了自己回去罷。這裡蚊蟲多,明日臉被咬花,就沒法上朝了——”

“我不回去。”方才半聲不吭,這回倒是說的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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