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銀花生地蜜漿(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9276 字 8個月前

第一四七章銀花生地蜜漿

“蘇亭, 照這道方去煎藥。必須逼他吃東西,若是尋常食物吃不下, 就先給他灌糖鹽水。”大半張臉都蒙在棉紗口罩之後的少年皺著眉頭, 身上倒穿著府上婢女們連夜縫製的窄袖白衣, 將後院隔離病室中的患者一一看過,走至最後一位病者麵前, 那病人霍地一個挺身,嘔出一口清水, 他匆匆避開, 叫下人用石灰粉來消毒,之後才抬眼問身邊的徒弟,“此人你看該用何方?”

同樣打扮的蘇亭忙放下紙筆, 上前去觀舌摸脈,並用餘錦年教過的辦法觸摸了腹部,之後遊疑不定地退了回來,小聲道:“依蘇亭看,可能用……解毒活血湯?”

“大點聲!”餘錦年眉頭緊鎖, 質問他,“你是醫師, 為何要反過來問我?”

“是解毒活血湯!師父!”蘇亭立即站直了大聲說道,說完他戰戰兢兢地去瞧餘錦年, 生怕自己說錯。

“寫下來。”餘錦年沒再說什麼, 轉身走了出去, 頭上天光黯淡, 灰雲層層,背後是病人的哀嚎,前麵是傷者的痛呼。院中命人焚了一隻火盆,以便隨手燒些衣布,他望著那躍躍火苗,不由發起怔來。

距離在京中發現疫病已經十日有餘,據石星的訪查,如今京城內外包括大慈悲寺當中,有此病狀的災民不在少數,且多是從滁南府及其周邊水患之地逃難而來的。有些人還未抵京就死在了路上,有些人攜帶著病逝者的遺物至京中,才感染疫氣而發病,許多醫館先時隻做腹瀉診治,待意識到乃是疫氣作祟時,此病已經開始在城中蔓延了。

蘇亭寫好了方跟出來,見餘錦年杵在院中發呆,於是走上前將藥方交給他過目,小聲道:“師父,要不歇會兒罷,為這你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安穩覺了,這樣下去不行的。”

餘錦年低頭審過方子,心中一片慰藉,這蘇亭雖說讀書作文不成器,卻真真是個行醫的好苗子,當年白海棠時,他就一眼看出了自己的底方,如今更是才跟自己學了半年有餘,藥方就開得頗有些模樣……隻是這時間還是太短了,若是能再長些,他即便是出去獨立行醫都不成問題。

取來筆,在方中某些藥味的用量上稍加改動,便交於下人去煎。周圍人行色匆匆,餘錦年歎了口氣,問蘇亭:“你可知,此疫將要死多少人?”

蘇亭被問得一愣,他是第一次經此大疫,先前也隻是在書上聽聞疫病之可怖,一時回答不上來。

餘錦年轉而問道:“小海棠可安置妥當了?”

蘇亭點了點頭:“依你所說,棠兒阿春他們和乳娘一起,皆由人護送去往西北塗城,那兒是乳娘的老家,雖說路途顛簸遙遠,但總比待在眼下京中妥當一些。”

餘錦年也稍微放心,解下了身上白衣和口罩,丟進火盆中,赤焰將白布一舔而儘。一個小廝匆慌跑來,引進一位著灰藍色製衣的小太監,遞他一份帖子,他困惑著接過來,蘇亭也湊上去瞧了幾眼,訝道:“文公請你去診病?”

餘錦年並不認得這人,但自蘇亭閃閃發光的雙目中便知此人不一般。果然蘇亭一臉崇敬道:“文公乃是天子太師,英采博覽,氣宇不凡,已先後輔佐三任君王,便是如今的閔相,當年也是文公門下的生徒。眼下雖說已因年事愈高而辭去了朝中之務,隻擔個太師的虛銜,卻仍然備受天子倚重。”

那來傳信的小太監又說,此番乃是禦醫司的陳大人舉薦。餘錦年使勁想了一想,才記起這位陳禦醫,原是那時閔二公子在熱穀行宮受箭傷時的那位禦醫先生。

餘錦年收了帖子,回頭向蘇亭等人稍作安排,便背上醫箱,跟著來請人的小太監一同去了文公府上。

路上與那伺候文公的小太監打聽許久,才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原是文公家的小孫兒也得了吐瀉之症,據說之前已請過了京中數位名醫,但一直反複遷延,不曾痊愈,如今已病了兩周有餘,眼下城中發了大疫,文家老主母極其疼愛孫兒,心中憂懼,恐自家孫兒得的也是疫病,特此前來求醫。

餘錦年尤為年輕,衣著矜貴,又由於酈國公世子的緣故有了些不太好聽的傳言,這些日子還因救治了大量災民而得了個善醫的名頭。京中不被其他醫館收留的傷患都知曉要去三餘樓求醫,更有人一進城便聽說了三餘樓的名號。是故他最近正是個風口浪尖上的人物,文公府上也有不少小廝婢女知曉他,瞧他進府來,紛紛交頭接耳,嘰嘰喳喳。

文公年紀頗大,瞧著已至花甲,兩鬢斑白,眉間額紋深皺,與一披錦穿繡的老婦人擁在榻前,小聲地安慰著床上的孫兒,想來就是文老夫人了。餘錦年走進去也不敢造次,規規矩矩行了禮,報上自家名諱,文公心下焦急,揮揮手免去那些虛禮,隻叫他快些診病。

餘錦年洗過手,挽起袖子上前查看。

文小公子約莫十歲上下,生得白胖,看得出是極受-寵-愛的,隻是眼下深受病氣折磨,兩頰微紅,煩躁難安,一手按在肚皮上痛苦呻-吟。餘錦年坐在榻前一邊靜心切脈,一邊細細思索,霍地這小少爺哎喲一聲,折身起來朝床下盂盆裡吐了幾口穢物。

伺候的侍女正要將穢桶拿開,餘錦年叫了聲“稍等”便躬身去看——隻見盂盆中的穢物混雜著血絲,質地頗清,瞧著是有幾分大疫的意思,可再仔細觀察,卻又有些困惑之處。他向那侍女問道:“小公子之前的嘔吐之物皆如此一般?幾時嘔吐一次?”

那婢女忙說:“也不儘然,小主子胃口不好,吃什麼吐什麼,先前還有些酸臭之味,如今吃得少了便隻能吐出些酸水。至於這次數,也不好說,有時是隔一會兒便吐一次,有時好半天也不會吐,但常常是吐前便嚷著肚痛。”

肚痛,嘔吐……餘錦年在腦海中飛快地搜索,他忽地想及一病,趕緊回頭鬆了鬆文小公子的衣領,扯開胸口,他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聲,心中很快有了相應的決斷。再命那侍女將文小公子的褲腿一並鬆解開,果不其然!小公子胸口生了些紅紫色衄斑,雙股兩側和後臀更是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有些都已融成一處,瞧著頗為瘮人。

餘錦年問:“這斑疹之前可曾得過?”

侍女連連擺手:“不曾不曾!我家小公子先前身體好得很。”

文老夫人瞧了這疹,嚇得倒仰一氣。

“不是當下之大疫,更不是痢瘧。”餘錦年反而鬆了口氣,放下心來,說道,“乃是葡萄疫罷了。”

堂中霍然一靜,老文公和文老夫人皆回過頭來看他:“葡萄疫?”

餘錦年道:“先前進府時,府上丫鬟小廝皆形色恐慌,傳文小公子生的是大疫,我便有些先入為主。這大疫之吐瀉發病急驟,會頻繁嘔吐泔水樣物,與小公子之症不符,我才有了些困惑。方才掀看過小公子的雙-腿和後臀,發現其雙股左右皆有一片紅紫色衄斑,色若葡萄,正是葡萄疫之症,其哭鬨也是因為腹部疼痛。若是脾胃證候的葡萄疫,那麼小公子會有嘔吐之症也是自然。”

文老夫人依舊麵焦不解,問道:“這葡萄疫是何疫,可嚴重?”

餘錦年搖了搖頭:“請夫人放心。雖說名為疫,但葡萄疫若是能夠妥善救治,並不會奪人性命。我現在便與小公子開些方藥,吃過藥後,這嘔吐之症兩三日內便可解,至於身上的衄疹紫斑,若想完全消退,恐怕需得半月。”

他說著,執筆寫下丹參三錢,加青黛、三七粉各半錢,並紫草、丹皮、白鮮皮等藥,為止其腹痛,再添木香與延胡索少許,反複斟酌數遍後才交給小廝去抓藥。

寫好方,餘錦年想到這葡萄疫雖說在大夏不甚常見,卻也不至於如何難治,文家之前請過人來瞧病,不知何故沒有瞧好?於是多嘴問了一句:“小公子最近衣食上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比如說以往不常吃的東西,或者不常穿的舊衣物。”

侍女想了想,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唉聲歎氣道:“先前我家小公子因風熱病了一場,這才將將好些,還未曾活蹦亂跳幾日。老夫人隻吩咐下人做些魚湯蝦丸,要給小公子好好補一補,誰想這又病倒了。”

“魚湯蝦丸?”餘錦年提起警惕,導致葡萄疫發病的一樣重要原因就是過敏,而魚蝦可是導致過敏的重災區,且過敏不似其他疾病,變幻多端得很,有時你今日吃來無事的東西,或許隔了沒幾日體質下降改變,再吃便會突然過敏。

“眼下小公子脾胃薄弱,又是濕熱內阻,鬱火外越故而發斑。這魚湯蝦丸過於滋膩,暫時就不要吃了。”

理由有些牽強,就騙一騙不懂醫術的人,也是擔心文老太太知道可能是自己一碗魚湯一粒蝦丸導致孫兒吃這麼多苦,心下難過,餘錦年便好心瞞下了,又說:“府上可用赤芍、生地與忍冬花一並,和蜂蜜熬一道糖膠與小公子來吃,也有和理脾胃、解毒養血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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