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槐花湯餅(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7052 字 8個月前

第一五四章 ——槐花湯餅

幾個番商出了大牢, 就被安排到了拾金巷裡的一處空宅裡,一人給上了一碗雜醬麵,配一壺在當下來說難能可貴的陳年窖藏春來香。

這拾金巷聽名字就很吉利, 仿佛這巷子裡家家戶戶敞開了門就有金可拾,而實際上, 也的確曾有人在這裡撿到過金子, 那人姓陸,後來靠著一錠無主的金子富甲天下, 在隔壁街上修了間庭院。

如今滄海桑田, 物是人非, 金是拾不到了, 而拾金巷和陸家巷子則留了下來, 互相緊挨著。

自從離了信安縣,餘錦年已經很久沒再做過雜醬麵了, 今日突發奇想, 隨便搜羅了點兒雜菜, 一塊巴掌大的肉, 給那四五個番商做了頓手擀麵。雖說麵不是他親手擀的, 菜也不是他親手切的,他隻是抄著手、動動嘴,看著廚娘調了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醬頭罷了。

之所以懶成這個樣,全然是因為季鴻在旁邊盯著, 不許他碰冷水, 不許他過度勞累, 連他拿起久違的菜刀來揮舞兩下,季大人都如臨大敵,仿佛要將那刀碎屍萬段。

炎炎夏日,餘錦年披著素紗衫,腰掛一筒養胃紅棗茶,麵前捧著一碗從陸家巷子送來的熱乎米粥,雲淡風輕地聽著對麵幾個番商將雜醬麵吸得溜溜作響,儼然是提前過上了老年生活。

然而番商就是番商,喝不慣大夏的陳窖,一口嗆出了鼻涕泡來,張嘴就是一串鳥語,意思是“辣辣辣”。餘錦年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用官話連連嘀咕三聲:“可惜,可惜,可惜!”他伸手偷偷去摸,被季鴻一把將酒壺奪走,轉身遞給段明收了下去。

“唉!”餘錦年歎一聲,“我慘呐!”

那幾個番商自從自家通譯病死了,已有好些日子沒跟大夏人打過交道,被段明不分黑白抓緊了府衙大牢以後,更是過了幾天悲慘的日子。這會兒遇到個能聽懂他們說話,不僅將他們救出大牢,還把他們車上那些貨物都如數歸還的大夏人,心裡感激,聽餘錦年說是想要他們車上的鹵鹽,二話不說就全都送給了他,那鹽塊本是他們用來製堿的,既然餘錦年想要,也就送他了。

其中一個番商與餘錦年相談甚歡,說到一半就跑到院中,在貨箱裡翻了翻,捧出個結實密封的小木桶來。

季鴻隻聽他們嘰裡呱啦一通番國話,那棕紅色頭發的番人就把木桶往餘錦年懷裡推,餘錦年也以番話回了幾句什麼,大抵是什麼感謝之詞,然後高高興興地接過了木桶。

他此前一直覺得大夏之外不過是些邊陲小國,番人更是言行粗鄙,衣冠不整,難登大雅之堂,這會兒倒是望著餘錦年發起呆,聽少年將那一串番語說得泠泠悅耳,之後輪到番商說話時,他眉中又隱隱現出不悅——心裡那杆秤都不知歪到哪裡去了。

而餘錦年之所以高興,則是因為這番商送他的不是彆的,正是一小桶葡萄酒。

餘錦年這兩年釀過不少不同種類的酒,各有滋味,隻是葡萄一味,總覺得缺了點滋味,後來想想,或許是少那一點橡木桶的香氣。平白得了一小桶葡萄酒,餘錦年高興都來不及,生怕季鴻又給他沒收了去,從拾金巷回自家院子的路上一直抱得緊緊的,進了院門連應承薑小少爺寒暄的心思都沒有,拔腿就往後院跑,其小心翼翼之姿明顯到就算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他是想藏東西。

季鴻長臂一展,門神似的攔住了他的去路,餘錦年連人帶桶一頭撞進他的胸膛,哎喲一聲,腳下倒退兩步,抬起頭來朝攔路美人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何物?”季鴻道,“我瞧瞧。”

“沒、沒什麼,小玩意罷了,一隻舊木桶有什麼可看的。”餘錦年目光閃爍,此路不通,另換一路,扭頭往薑秉仁的房間跑去。然而果不其然,還沒逃得幾步,就被段明等人堵在了門前。

“隻是看看。”季鴻走過來,麵上依舊是對他獨有的溫潤。

餘錦年抱著桶,不舍得給他,可是人家都堵到臉上了,於是半信半疑地道:“隻是看看?”

季鴻點了點頭。

餘錦年委屈巴巴地把小木桶交了出去,見季鴻拿過去後暴殄天物地要撬開封口,激動得跳起來道:“彆彆彆!彆打開哇,打開醒透了就要酸了!喝之前開才好呢!”

“……”季鴻一下子就明白這裡頭是什麼東西了,頓時氣得臉上一冷,“我看你是要酒不要命了,前幾日疼得吃不下飯,這才將好一星半點,就又要作孽。”

“我沒想喝,我就是看看,再說了這是葡萄酒,不烈,養胃的……”餘錦年辯解到半截,似乎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出去連鬼都不會信半個字。對他信安酒鬼餘錦年來說,什麼酒到了他手裡能活上個三天,那都是佛祖保佑,蒼天垂簾。段明頻頻地朝他甩眼色,示意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

餘錦年與段明互紮了幾個飛眼,爾後支支吾吾半天,沒聲兒了,他斜著眼睛偷偷瞄了季鴻幾下,見他眸垂目冷,登時規規矩矩站好了,兩手束在身前,老實道:“好了,我知道錯了。”

院中一棵老槐樹,翠綠翠綠的葉,帶著圓圓的一點尖,隨著風撲簌簌地響,葉間簇簇米白小花散了架來,飄搖著落在男人的肩頭。那朵花像是凝在了他肩上,落了霜般紋絲不動,季鴻看了眼餘錦年,抬手將槐花拂去,酒也還到他手中,道了句:“隨便罷。”

餘錦年看他竟然就這樣走了,連句多餘的責備都沒有,一時間也愣在了樹下。段明既不敢隨季鴻而去,又不敢丟下餘錦年一個人,隻好瑟瑟地退到一旁,左右不是。

槐香落了滿袖,餘錦年才回過神來,把酒往段明懷裡一塞,追了過去。

連叫數聲“阿鴻”,季鴻都無動於衷,好似已入了無我之境。餘錦年推門進去,他也沒個反應,隻沉默著翻閱案上的公文,仿佛眼裡已經沒有餘錦年這麼個人了。他老鼠似的探頭探腦,殷勤地幫他研磨、推紙,隻差沒上去捏肩捶背、噓寒問暖了,可惜季美人八風不動,是死水翻不起一點波瀾。

季鴻是真的生氣了。

餘錦年想了想,起身要走,忽覺胃裡泛起一絲隱痛,於是蹲在了案旁。季鴻筆下一頓,遲疑了片刻,手都伸出了一半,卻見他轉瞬又沒心沒肺地站起來往外跑,那一絲遲疑很快也消失不見,季鴻手指攥了攥,垂下眼,無言,隻當眼不見為淨。

餘錦年踱出去,吆喝上還在院中杵著裝木頭的段明,讓他上樹薅了一禿嚕開盛的槐花。這槐樹生葉時吃尖兒,努苞時嘗蕾,全盛時品花,入了夏秋,全葉全花皆可入菜,就算是萎了,還能曬一曬入藥。段明爬上爬下摘了一筐開得正好的花,又任勞任怨地幫他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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