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玉延糕(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9297 字 8個月前

第一六-四章

一旦起了戰事, 各路人馬也都開始蠢蠢欲動, 渾水摸魚。林道上有劫路的山匪,河道裡有攔船的水寇, 山腳底下的村子三不五時闖進一波悍賊,燒殺搶掠, 無惡不作,竟是比一路北上的叛軍還要禽-獸行徑。

衛鶴帶著支輕騎軍,追著一路悍匪殺了一-夜, 這才將他們頭領的首級斬於馬下, 安頓了流民, 救濟了村子,待要回營, 不知打哪兒竄出來個乞丐,跪在衛鶴馬前死活不肯讓步, 非要衛鶴帶他一起回營。

手下的校尉過來看了看, 小聲道:“這就是個瘋子,已在附近徘徊多日了, 但凡有軍將路過,他都會這般撲上來, 說什麼……要找人。衛將軍, 快將他趕到一邊去罷了!”

衛鶴:“……”

閔雪飛與眾將領在帳中推演沙盤,連枝則優哉遊哉地捏著小盞瓷在一旁啜茶, 三四個小太監們圍著, 這個給捶腿, 那個給捏肩,還有個給打扇,不像是來出征,倒像是來遊春賞景的。氣得一乾將士吹胡子瞪眼,屢次三番暗示閔雪飛早些下手,除了這陰陽怪氣的禍害。

正說著要在何處設伏,衛鶴掀開帳子進來了,血淋淋扔進來個頭,嚇得小太監們哎喲亂竄,頭顱滾到連枝腳邊,他不慌不忙抬腳,又給踢回去了,不悅道:“晦氣。”

閔雪飛愛惜地看了一眼連枝的腳:“連監軍說晦氣,還不扔出去?”

衛鶴一腳將那頭踢飛出帳子,跟踢一隻蹴鞠似的,回頭將剿了一夥悍匪的事稟了,最後才說弄回來個瘋乞丐:“那小子有病,就跪我馬前!我將他扔出去了,他又跑回來,追著我們的馬隊,死活不肯走,還把自己綁馬腿上,非說要找他的什麼人,我沒辦法,就……就給弄回來了。”

閔雪飛走到帳子外,遠遠地瞧見那個所謂的瘋乞丐,正扒拉著兩側糟汙的頭發,拽著大營門口兵士的手捏來摸去。他眉梢一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衛鶴緊跟著,一路抱怨這瘋乞丐有多不要命,他攔著馬不讓走,好險沒讓馬給撅蹄子踢死。

到了跟前,衛鶴琢磨著道:“他說他叫蘇、蘇、蘇……”

閔雪飛:“蘇亭。”

“哎,對!”衛鶴猛地一拍手,片刻才愣道,“等會……將軍,你認識啊?”

蘇亭霍然抬頭,瞧見閔雪飛,似見了八百年沒碰麵的老鄉,熱絡得兩眼淚汪汪,隻差沒撲上去抱著人痛哭。也所幸是閔雪飛避讓了一下,不然雪白的衣裳就要被他抱個人形汙跡出來。

“閔、閔公子!您在這呢!”蘇亭抹了抹眼,急道,“您見著我們家小公子了沒有?”

閔雪飛看他哭得情真意切,忍不住也情真意切起來,遂搖搖頭,歎了口氣:“未曾見著。你又如何在這?”

蘇亭哪想著他是在騙自己玩,聞言更是傷心了:“我們家小公子自去了滁南,了無音訊,金幽汀也讓天家給查了,我是鑽了狗洞偷偷爬出來的……如今世子爺被下了獄,我們小公子又下落不明,眼下到處鬨兵亂,我這以後該怎麼跟世子爺交代啊!”

“我早知道會這樣,當初、當初我以命相搏,也斷不會叫小公子去滁南!現在好了,隻聽人說,見著小公子被一群兵爺帶走,卻也不知是哪邊的兵……”他越想越是驚怕,先自己將自己嚇了個半死,“該不會是叛軍罷?!我們小公子身嬌肉貴,要是被叛軍捉了去,定是要被折磨的,可怎麼是好啊?”

“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讓小公子自己出來!臨行前,小公子還讓我看顧好家裡,現下金幽汀讓我給看丟了,三餘樓也讓我給看丟了,這都丟了不要緊,可我還把小公子給看丟了!糟糕了糟糕了,世子爺要是知道了,一準兒要氣得吐血了!”蘇亭打了自己幾個巴掌,“我真是沒用,沒用!”

“……”閔雪飛看他再自責下去,就要以死謝罪了,忙吩咐衛鶴,“把他丟去偏帳。告訴帳子裡的,我把他家的小忠仆給捉來了。”

“你們做什麼!”蘇亭被人架著手腳抬起來,嚇了一跳,口不擇言道,“閔公子!乾什麼呀!軍營規矩,不殺醫士!你、你彆這樣,我好歹還能留下給你們看傷兵的!我能看病!閔公子!閔將軍!”

季鴻在帳中翻書,忽地一團烏漆嘛黑的東西被扔了進來,在地上滾了幾滾,舒展開成了個人形。

蘇亭一個骨碌爬起來,正要衝出去理論,忽然覺得鼻息間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家裡金幽汀慣常焚的香料,他這才匆匆忙忙抬起頭來去看,見著端坐在小榻上的男人,呆滯了半晌,待看到他腳踝上纏-繞的鐵鎖,頓時鼻子一酸,撲到他腳下跪著,告罪道:“世子!蘇亭對不起您!蘇亭無用!”

季鴻:“……”

蘇亭哭道:“金幽汀讓人給查了,三餘樓也讓人給封了,現在、現在連小公子也下落不明。我自滁南找了一路,小公子音訊全無,隻怕是叫叛軍抓走了!”

季鴻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眉頭微微地蹙起。

蘇亭卻當他是氣急攻心,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趕緊退後梆梆叩了幾個響頭:“我的命就是小公子的,也是世子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我衝到叛軍裡頭去!也定會把小公子給救出來!”

季鴻艱難道:“……不必了。”

蘇亭立刻指天發誓:“我若不能將小公子救出來,我死無葬身之地!”

一人掀開帳子走進來:“……蘇亭?”

蘇亭止不住淒愴道:“我竟聽見小公子叫我了,他定是在叛軍手裡難過得很,正等著我們去救他呢!小公子,你等著,我這就想辦法混到叛軍裡去,一定把你救出來……”回過頭,撞上一雙小巧的錦靴,順著褲腿再慢慢往上一瞧,蘇亭愣了。

餘錦年端著食盤,奇怪道:“你怎麼來這了?還搞成這幅鬼樣子,叫你也不理,你要去救誰呀……哭什麼呀?”

他放下食盤去擦蘇亭的臉,反被蘇亭一把抱住了,哇得一聲哭得嚎天動地。

他看季鴻,季鴻也無奈地搖搖頭。

反倒是惹出這出好戲的罪魁禍首閔大將軍,卻在大帳裡喝起了茶。

餘錦年白日裡是跟在傷兵營裡做軍醫,也負責調-教幾個禦醫司新來的醫士,都是一路捧著家傳醫書考上來的家學子弟,祖上幾代都在禦醫司裡,家學積蔭是足夠了,但實踐不足,更遑論這是在戰場上,兵士們患頭疼腦熱的少,得金創刀傷的多,大都是血糊糊的。

好在此時還未與燕昶正鋒相遇,否則還不知要死傷多少。

到了下午,餘錦年把傷兵營的事都安頓好了,才能回來照顧照顧季鴻。今日也是巧了,跟著傷兵營的人出去打水時,竟在旁邊的坡下發現一簇山芋藤,掘開了是長長短短的幾根胖山芋。

軍中沒得那許多精致食材,卻也要就地取材,不能讓季鴻餓瘦了才是。他便都給掘了回來,一鍋蒸了,碾做泥,製成玉延糕,古人曾說“削數片玉,漬百花香”,便是稱讚玉延糕的清新淡雅。

餘錦年正是端著蒸好的玉延糕回來,便一頭撞上了被閔雪飛騙了的蘇亭哭天搶地地說要去叛軍軍營裡救他。

他也不知這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弄得渾身臟兮兮,就算是三餘樓被人查封了,也總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境地。蘇亭餓得狼吞虎咽,把餘錦年本來給季鴻準備的玉延糕吃了個盤子底兒掉,又灌了一肚子冷水,這才將路上見聞說與他們聽。

原是外頭早已不太平,三步一匪,五步一寇,蘇亭才到了滁南,就被劫了個精光,而那時餘錦年等人早已拔營走了。後來他又一路往南,好幾次險被賊寇擄回去做了勞力,也有差些慘死匪徒刀下的。便這樣一日一日混在流民當中,沿途一路打聽,這才忍饑挨餓地到了此地,聽一家農戶說看到餘錦年和幾個軍爺在一起,這才當眾攔了衛鶴的馬,撞個運氣。

誰知他就這樣好運,竟真一頭找進了閔雪飛的營地裡來。

餘錦年又去端了碟玉延糕,專門給季鴻嘗嘗,再叫底下人熱了兩塊飽腹的大餅,夾了點下飯的小菜,才算是喂飽了“瘋乞丐”蘇亭。

外麵這樣不太平,京裡三餘樓也被關了,自是不能再叫蘇亭回去,不然蘇亭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指不定真是有命過來,沒命回家。

剛好傷兵營裡人手不足,他來的巧,還能留下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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