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喜宴 上(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8392 字 8個月前

第一七四章喜宴上

北歸的雁簌簌地從天際劃過, 餘錦年抬頭看著, 心想那時在信安縣遇見季鴻,也是鴻雁高飛的季節, 隻不過如今,南飛的雁回來了。

他抱著白美人在藤椅上打盹,五月的風不冷不熱地拂在臉上,沒多會兒就真的困了。藤椅搖啊搖,白美人的尾巴也慢悠悠地晃。最近白美人越發沉了, 一天能吃好幾頓, 也不再上躥下跳逮小燕, 人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 喜歡窩在人身旁睡覺。

後來餘錦年才發現,白美人的腰身粗了一大圈——原來是不知不覺當了貓媽媽, 肚裡有了小崽崽。貓三狗四, 金幽汀裡又要添喜了, 希望小家夥們像娘彆像爹。

三餘樓修葺好了, 但一直沒重新開張,餘錦年在等蘇亭平安回來。聽說他在南方戰場上日夜不休, 冒著硝煙餘火往回搶運傷兵,還救了赫連將軍的命。禦醫司裡沒人比他更懂縫合之術,他能臨危不懼,軍營上下都很感激他。赫連直托了家裡的人情, 說要舉薦他進禦醫司, 蘇亭遲遲沒有答複, 不知道到底怎麼想。

蘇亭是真的有出息了,白海棠在天之靈也可以欣慰了。

餘錦年想著,再兩年就放他出師,那時小海棠也大了,他們父女兩個總不能屈居在三餘樓裡當一輩子夥計,以後天高海闊,禦醫司也好,彆的什麼地方也好,看蘇亭自己的打算罷!

平叛一役,傷亡無數,討逆軍將領也都掛了彩,身上裹著層層白條。天子特許閔霽一行可緩慢行軍,先遣驛馬發兵符文書回來,人則不必急著回京複命,治傷為上。

京中依然人心惶惶,四處搜查逆賊餘黨,拔-出蘿卜帶出泥,連後宮竟都有燕昶的眼線。陸家是徹底完了,當初酈國公府遭殃,陸家沒少落井下石,陸妃更是鼠目寸光得以為貴妃要倒,沒少在其間挑撥。現下萬事已休,貴妃依然是貴妃,聖寵不衰,宮中甚至流傳說天子要立她為後了。

陸家為活命,攀咬出了一堆與燕昶交好的王公貴戚,如今天子禁-衛正在外頭滿大街地抓人,在金幽汀裡甚至都能聽到外頭輕甲薄胄肅穆徘徊的動靜,不知道下一個號喪的又該是誰。

各部官員換了近半,都是越王的老熟人,想來燕昶在大獄裡也不會太過孤單。

三月戒酒期剛過,有小廝偷偷買了小壇的酒給他開葷,酒壇開了封泥,香氣肆意揮發。他閉上眼睛聞著空氣裡淡淡的酒意,靠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抱著貓,長舒一口氣。

——終於能彆無雜念地睡一覺了。

京城的花開到濃烈極致時,閔雪飛一行終於慢騰騰地抵達京師,淩厲高亢的一陣長響,是夏京城樓上在鳴號擊鼓,慶祝凱旋。太-安門緩緩打開,百官敬迎,沿街張彩,百姓歡呼,聲勢浩大。夏京清肅政黨,驚惶太久了,也亟需這麼一場熱鬨來衝淡這多日的沉鬱。

連枝的車馬跟在諸位將軍身後進了城,他微微撩開一條縫隙,看到前方馬背上的閔雪飛,一身甲胄,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殺伐之氣還未散儘,略帶肅殺,他慣常笑著,嘴角輕輕的帶一點弧度。長劍佩腰,英姿颯爽,神采飛揚,真是何等風光。

豔陽四照簷樓,滿城花團錦簇,於是閨閣好女的夢中情郎便都有了這樣的眉眼。

進宮的路那樣長,他們明明繞著宮城走了一圈,連枝卻還覺得仿若一瞬,一眨眼 ,臉前就已是紅彤彤的宮牆了。心腹太監福生帶著一班小的,興高采烈地出來迎,在宮門口跪了齊齊兩排,再往後則是等著上朝的官員,其中藏著個季鴻。

連枝戀戀不舍地鑽出馬車,回頭看了閔雪飛一眼。

下次再見是什麼時候?早知分彆得這樣快,前幾日就該把自己給了他,至少不留遺憾。

連枝霍然回過神來,大驚自己想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他身上有傷呢!光天化日,還沒分開呢,連枝就已經開始思念閔雪飛了,念得這樣急迫。他癡癡望著對方,看著閔雪飛被百官奉承簇擁著進了宮門,他匆匆追了幾步,沒說上話,人頭攢動,再也看不見了。

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福生上來附耳說了兩句話,連枝摒了摒神,拔腳朝司宮台走去。

司宮台西配殿,十幾個內侍戰戰兢兢地進進出出,宮外四處抓人,宮裡也一樣,各宮每天都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大多數人習以為常,可並不代表不會感到恐懼。宮外的血腥氣濃鬱地盤繞在宮城上方,每個人都心驚膽戰。

忽然“砰”的一聲!

司宮台宮門被人撞開,一群人衝了進來,有禁衛也有內監。

這是來抓人殺人的!終於輪到司宮台了!小太監們哆嗦著撲跪在地上,耳邊是成隊的鐵麵禁衛跑過,滿宮搜抄,殿內腳步淩亂,嗬斥哭嚎聲源源不絕,滿地的人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一襲衣擺輕飄飄進來,腳步輕穩,施施然走到堂內,毫不客氣地一撩衣擺坐在了堂首正座上,指尖“嗒嗒”地敲打在桌沿。滿場混亂不堪,哭喊求饒此起彼伏,唯他冷眼相觀,無動於衷。有小太監壯著膽子瞧了一眼——墨錦靴筒上囂張的大朵刺繡,朱紫的官衣,一雙牡丹似的眉眼,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們。

他是個太監,又不像太監,身上還有一股沒被磨乾淨的傲氣。

一堆人被揪出來,紮窩跪著,都曾經是馮簡的眼睛和耳朵。不聽話的、謾罵的,一槍下去,連第二口氣都來不及喘,裹了席子抬出去,眼也不眨。

小太監心裡咯噔一下,這位才回京,就來掀馮簡嫡係了!他心道,司宮台終於要變天了。可天知道,他們這位連少監,才是馮簡最大的嫡係。

禁-衛把大太監馮簡從他的金銀窩裡揪出來,說是想懸梁,沒死成,被禁-衛一刀砍了下來。押到西配殿,跪在連枝麵前時,馮簡發髻歪亂,形容狼藉,似乎連腰背也一瞬間佝僂了起來。他仰頭看,見主位上坐的是連枝,忽地倒氣大笑:“數典忘祖的狗東西!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早知你有二心,當初就該讓你被人弄死,爛在那花泥裡頭!”

連枝轉著手上的扳指,倏忽一笑:“咱都承天子恩,領天子賞。實在不知馮大監說的祖宗是誰。”

馮簡在禁-衛手裡垂死掙紮,連枝越是不讓他說話,他就越要倒個痛快,反正已經這樣了,隻是到了沒想到,抓他的這個是他殷殷切切養大的乾兒子。

“你當攀上相府就高枕無憂了?!那姓閔的真把你當個人看嗎!你也不過是他的小玩意!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啊,他還真能庇佑你一輩子?咱生是宮裡的奴才,死就是宮裡的孤魂野鬼,誰能把咱當人看!連枝啊連枝,我的好乾兒,你真是個蠢東西!隻有乾爹才是真疼你啊!”

“你是誰爹!”福生瞧瞧看了眼連枝的臉色,立刻警醒,上前嗬斥一聲,“堵上他的嘴,押下去!”

“——連枝,你是個閹人 !日日夜夜都記著,你就是個閹人罷了!”遠遠地,馮簡還兀自叫喊,“哈!瞧著罷,今天是咱家,明天一樣是你……”

做了太監,就沒打算善終,最好也彆奢望,連枝心裡有數,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但連枝也沒後悔。

馮簡嫡係的太監們被陸陸續續拖出去,跪在地上的眾內侍麵麵相覷,還有些不敢置信,馮簡這般高的一座山,內宦們小心謹慎伺候了幾十年的老祖宗,跟了先帝又跟了陛下的馮簡,就這樣……塌了?以後司宮台上,就是連枝的一言堂了?

連枝麵色微白,不管底下人的竊竊私語,低頭揉捏著眉心。福生端來茶,勸他回去歇一會,司宮台打打殺殺沒了好些人,一覺醒來還有得許多事情要處理。尤其要先回去更衣,備著下朝以後去向天子彙報監軍事務。以後天子那邊,指不定也是點他去伴駕,畢竟司宮台上再沒有比連少監更得力的人了。

不,以後該叫連大監了。

連枝點點頭,回了房,褪了衣衫靠在美人榻上眯盹兒。司宮台改朝換代,依舊條理不失,都按部就班地乾活,幾個禁衛在馮簡的住所翻箱倒櫃搜查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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