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棲的目光驟然頓住。
周遭天色暗沉,唯獨推開的窗縫透進一縷昳麗的幻夢似的光,那一支雪白的玫瑰盛著光,映亮了這間暗沉沉的房間。
昨天晚上他回房時,似乎也有這樣一支白玫瑰出現在窗欞上。
晏棲想著,忽然意識到這玫瑰是剛剛被放上來的,也就意味著放花的人還沒走。
他想也不想立即起身,用力將窗戶推開了。
窗外站著個少年,約莫十七八的年齡,生得很好,高眉深目,黑發黑衣。少年似是沒想到房間的主人在裡麵,身子驟然僵硬,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好半晌,他愣愣地抬頭對上晏棲的視線。
晏棲也是一愣,他用口型問道:‘昨天的花也是你送我的?’
被抓包的少年呆愣愣地看著他,臉上是淡淡的疑惑,顯然是看不懂。
晏棲示意他彆走,起身回屋去找紙筆,他再回到窗前時,那少年仍舊在,隻是換了個姿勢,頗為拘謹地站在他窗前,眼睛一點也不敢亂看,直直地盯著地麵深褐的土壤。
過了許久,才有一張寫滿字的紙條被遞到他眼前。
‘昨天的花也是你送給我的嗎?’
少年望著紙上端方的字,又抬頭悄悄地飛快地瞄了一眼晏棲,藏在黑發裡的耳尖倏地紅了。
他點頭。
動作是極輕微的,連呼吸也不敢大聲,像是生怕動作大了些便會驚擾到眼前漂亮得不似人類的青年。
那張紙被抽了回去,再回來時上頭添了新的問句。
‘為什麼要送我花?’
晏棲對收到陌生少年送的花這件事沒什麼抵抗,真正讓他在意的是花的品種,他在小鎮找線索時分明瞧見了到處都是花店,這裡的時節與外麵不同,什麼季節的花都有開。
副本裡有這麼多種花,為什麼偏偏是白玫瑰?
少年指腹摩挲了下紙上的字,好像透過這張薄薄的字去觸碰眼前的青年,他這一下有些用力,紙張被他攥得透出些許折痕,他餘光瞥到字跡也跟著紙皺了起來,登時有些荒地鬆開了手,用力撫平白紙。
“因為覺得你會喜歡……”他說。
晏棲聽得耳朵有些發癢,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帶著這個年齡會有的少年感,偏生又多了幾分磁性。
少年緊隨其後問道:“你喜歡嗎?”
他雙眼明亮,裡頭滿是期待。
晏棲倏忽一頓,一時間不知該回答什麼,他有些拿不準麵前人的身份,是關鍵性的npc還是普通npc,這支玫瑰又是否和關鍵線索掛鉤。
更何況,他真的很在意這朵花的品種。
白玫瑰……
他短暫的停頓落入少年眼中,少年眼神帶上些失落,活像不被人喜歡的小狗,高昂起的頭都垂了下去,“你不喜歡嗎……”
晏棲遲疑著搖了下頭,又點了下頭。
陌生少年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倏地一亮,又慢慢黯淡下
去。
一張紙被推到他眼前:‘玫瑰是不能隨便送人的,它代表的意思很嚴肅,隻有對真心喜歡的人或者自己的愛人才能送這樣的花,很抱歉,但你的花我不能收。’
“為什麼?”
“我是真心的呀……”
——他是真心喜歡眼前的青年,從剛看見對方時就喜歡了。
為什麼不能送青年花,少年忍不住想。
少年抬眸,晏棲清晰看見了他那雙微微濡濕的眼,他被這雙眼盯著,忍不住在心底輕輕抽了口氣。
……真的像條小狗。
他對毛絨絨的小動物一點抵抗能力也沒有,對小動物一樣的人也沒什麼抵抗力,這雙眼總讓他想起在補充劇情裡看到的黑犬方塊的眼睛。
同樣的漆黑、同樣的濕漉漉。
晏棲破天荒地遲疑了下,握住花杆的指尖微微發著燙,被這雙眼盯得差點控製不住點頭。
‘你拿走吧,我真的不能要。’他閉了閉眼,狠心將花塞回少年手中。
少年握著那支玫瑰,安靜地低垂下眉眼。
原來不喜歡啊……
不喜歡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背起手,在晏棲看不見的地方,指尖發了狠地攥緊了雪白的花,用力的、一點點將花瓣揉碎了,帶著香氣的花汁浸濕他蒼白的指腹,花瓣帶著一身被蹂躪出的折痕、破碎著墜入肮臟的土壤裡頭。
他仍舊垂著頭,背著的手連動作都是漫不經心的。
“不可以收花的話,哥哥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少年再抬頭時,眼裡都帶上了淡淡的祈求。
晏棲呼吸又是微頓,對這樣無害的眼神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隻是個名字而已……說了好像也沒什麼事。
他於是將名字寫在紙上遞了過去,少年接過他的名字,漆黑的眸底驟然升騰起光亮,方才還低垂的眉眼微微上揚,溢出的都是狗狗似的雀躍,毫不掩飾地高興著。
“晏棲……”他喃喃著,將這個看起來哪哪都順眼極了的名字記住了,“晏棲!”
“哥哥的名字很好聽,我喜歡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