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棲身旁空無一人,察覺到這一點時,他像驟然栽進雪堆般思緒清醒了不少。微涼的夜風順著沒關的窗外吹進來,像隻冰涼的手若有似無觸碰著晏棲的後頸,他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微僵。
【係統先生,】晏棲愣愣的,【我記得費林睡覺之前好像把窗戶關上了,是麼?】他的聲音裡滿是困惑。
晏棲困得很厲害,大腦一團漿糊,甚至想不起入睡之前發生的事。
耳畔是熟悉的緘默。
晏棲知道係統不會回答,把滿心的疑問咽下去。
身側的床鋪是涼的,說明費林早就離開了,他又生出出門看看的想法,但那莫名而來的困意見風就長,幾乎是拖拽著他陷入昏睡。
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經天亮了。
晏棲看向不遠處的窗戶,瞳孔微微一縮。
窗戶又被關上了。
他在被子裡無聲攥緊了手,手心一片潮濕的汗。
晏棲基本可以確定,他這幅人偶的身體有問題,白天,他身子僵硬得厲害,無法在戶外活動;傍晚,他才算真正活過來,可到了午夜固定的時間點,他又會昏厥,這麼算下來,他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隻有傍晚到午夜的短短幾個小時。
人偶的設定很大程度上限製了他對副本的探索。
晏棲忍不住擰緊眉,雪白昳麗的臉上是困惑和不解,好像迷失的羔羊,眉眼間不自覺流露出無助與迷茫。
係統默不作聲看著,數據庫輕輕顫了一下。
快到來不及被檢測係統發現。
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過多的發聲權限。這很奇怪,似乎隻有在麵對晏棲時,檢測係統才會這麼儘職儘責,甚至……儘責的過了頭。
晏棲這個早上沒見到費林,他問送他出門的傭人,對方隻說費林一早就出門了,似乎是有事,走之前還交代了讓他早些回家。
晏棲心裡升起淡淡的怪異感,他壓下心頭的不安,出門去見安溪,把昨夜人偶師又出門的事說了。
在場幾人麵麵相覷,紅發道:“昨天晚上我們沒人出門。”
“是,前天晚上貿貿然出門被發現,後果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大,昨天夜間巡邏的人比之前翻了一倍,尤其是我們住處附近,想偷偷溜出去不容易。”安溪頓了頓。
“他們看我們看得很緊。”
那種緊張的程度超出了對外鄉人的厭惡和排斥。
紅發接上她的話,“我聽說治安官後麵還有一位上司,但具體叫什麼名字、什麼職位都不知道。這位上司在小鎮待的時間長達二十年,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裡。”
“他、神父、人偶師,還有……”紅發說了幾個居民的名字,都是鎮上比較出名的npc居民,“這些人大約就是最早一批來到鎮上的人。”
“這幾天晚上都會有人來敲門。”
剩下的兩名玩家的身份是夫妻,發言的是其中抽到健康身份牌的妻子,“我沒開門,
敲門持續時間是二點左右到四點,我不確定目的是為了讓我們開門還是確保我們是否在房間裡。”
安溪問:“你呢晏棲,你在npc的屋子裡有發現什麼嗎?”
聚精會神聽著的晏棲動作微頓,把巫默透露給他的線索簡單說了,卻沒透露巫默的存在。他寫著,想了下又把麵具的事加上去了。
‘……麵具是活的,人偶也是。’
安溪極輕極輕地蹙了下眉,“這個副本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一個將死之人和一個正常人的搭配,聽起來多奇怪,想要延長壽命必定要付出代價,可我們進入副本已經第四天了,人偶師始終沒有透露一點關於‘代價’的口風。”
“這不正常,副本的目的不是為了讓玩家死,不會一點線索都不透露給玩家,但現實卻是我們知道的東西少之又少,能找到的線索寥寥無幾。最重要的關鍵線索也遲遲沒有冒頭。”
對啊。
費林一直沒有告訴玩家延長壽命的代價是什麼。
晏棲微愣,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應付費林和找線索上,再加上特殊的身份,這段時間他完全把副本介紹裡說的‘代價’拋之腦後。
經安溪這麼提醒,他才猛地想起這件事。
現在是進副本的第四個白天,距離費林所說的慶典隻剩下不到兩天時間,這個小鎮神秘、古怪、排外,除了晏棲外,其餘玩家這幾天在鎮上吃儘了冷臉,儘管如此得到的線索也是少之又少。
“你說那張臉很眼熟,會不會是你在鎮子上的哪裡見過?”紅發突然問道。
晏棲皺眉沉思,而後輕輕搖頭,這幾天見到的人太多,他想不起來。
氣氛有些寂靜,隻餘下晏棲慢慢寫字時,筆尖與紙張碰撞發出的刷刷聲,寸頭原本在想事情,被這聲音吸引得目光往紙上看,他輕輕碰了下紅發的胳膊,示意她去看。
晏棲正好寫完了,順勢遞過去。
‘關於代價的答案多半藏在教堂內,教堂在慶典時才開放,費林也同我說,慶典後一切會結束,說明慶典是個關鍵的時間點,我們不能等到慶典後,到那時估計已經來不及了。’
‘而鑰匙,我在費林的工作室裡沒找到不對勁的東西,他身上也沒有,但我總覺得費林知道開門的鑰匙在哪裡。’
又或者,開門的鑰匙被費林藏起來了。
後麵的猜測晏棲沒寫出來,但在場的人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寸頭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確定人偶師一定知道鑰是在哪裡?萬一在治安官或神父身上也說不定。”
晏棲隻寫了兩個字。
——‘直覺。’
很奇怪,但晏棲向來相信他的直覺。
費林不止是這個副本的boss,對方知道的東西一定不比另外幾個npc少。
晏棲提前出了房間,遞給同行的傭人一張紙條,告訴對方費林規定的回去時間還早,他想在小鎮上逛逛,沉默的傭人隻是為他撐起一把寬大的黑
傘,傘麵傾斜,將他單薄的身形牢牢籠罩。
天色仍然是陰沉沉的,但卻偶爾有幾縷陽光從雲層後探頭。
晏棲對陽光有些後知後覺的害怕,下意識朝傭人挨近了些,後者身形微頓,將黑傘舉得更穩了些。
他沿著小路慢慢走著,等手上的小本子寫好才遞到傭人眼皮底下。
【你來宅子幾年了?】
這是個小小的試探,晏棲沒有十足的把握傭人會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