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歪頭問:“要請大夫來看看嗎?”
他凝望她許久,最終戀戀不舍地撇開視線,咽了咽,道:“不用。我們繼續練字。”
少女也就不再問,懶懶地靠在他懷中,“兄長,以後每日都教阿婉練字吧。”
他哪裡能拒絕她,更何況,他壓根就不想拒絕她。
他啞著嗓子應下她:“好,阿婉說什麼,就是什麼。”
自那日春日宴過後,城中各府邀請言婉的帖子越來越多,人人都希望與城中風頭最盛的言四姑娘交好。然而言婉半個月沒出門,一出門,回應的第一個帖子,就是祁王府的。
起初她是個連門都邁不出去的小庶女,她要解決遺留的婚事,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言喻之身上。可是現在不一樣,她已經能夠隨心所欲地做大部分事。
包括親自當著祁王的麵,告訴他,她不願嫁他。
時間選在言喻之出門之後,正好是晌午,她讓人備了馬車,直奔祁王府。
祁王聽聞言婉來了,以為自己聽錯,反複確認,這才敢相信,言婉是真的來赴宴了。
本來沒抱希望,以為她會婉轉拒絕,她讓她的兄長來還玉佩,其中意味,他很清楚。
這門親事剛定下來的時候,他的姆娘總歎,說是她高攀了他。如今看來,倒是他高攀了她才對。
祁王慌忙整理衣冠,臨出門,覺得哪裡不妥,低頭一瞧,今日穿的錦袍太過皺舊,回屋換了套袍子,這才匆匆趕去見她。
她在亭子裡等他。
他走近了一瞧,下意識屏住呼吸。
美人婷婷玉立,玉骨冰肌,一縷婀娜小腰,似柔柳般柔弱,側顏清麗,粉白黛綠,風吹仙袂飄飄然仿若下一秒就會踏風而去。
他到跟前鞠一禮:“小王見過仙子。”
少女捂嘴輕笑,“王爺莫要打趣阿婉。”
兩人對視而坐,他正想著該如何討佳人歡心,卻在這時聽見她說:“王爺,阿婉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告。”
祁王:“有何要事?”
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想退婚。”
她說退婚,他本不該覺得意外。早前從她兄長的態度可見一窺,言首輔似乎不是很滿意他這個妹婿。大概是想給她配更好的。
他以為退婚的事會由言喻之出麵,卻沒想到,竟是她親自前來。
祁王心頭生出羞恥的想法,覺得她或許是想來見他一麵,順便讓他做好準備,以免日後傷心。
她的婚事皆由言首輔說了算,她自己做不了主。
他決心要做足表麵功夫,“退婚?”停頓數秒,皺起眉,殷勤地吐出兩個字:“不退。”
少女又道:“我不想嫁人,就算王爺不退婚,我也不會出嫁的。”
這一下,他再也找不到理由。
瞧,是她自己的意願,她連不想嫁人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可見,不止是言首輔對他不滿,她也對他有不滿。
祁王眉頭蹙起,“小王不明白。”
少女氣若幽蘭,倦倦地看向亭外,“王爺不必明白。”
祁王心裡生出不甘來,早就料想到的事,擺在眼前時,他卻忽然不想接受了,“你不喜歡我?”
少女轉過來瞧他,“對,不喜歡。”
她的神色冷漠異常,他卻跟丟了魂似的,一雙眼緊緊盯著她,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世上怎會有她這樣絕情的人?好歹他做了她三年的未婚夫,縱使中間幾年沒有任何交集,他也才和她見過一麵,他對她而言,是個陌生人,卻也是個嶄新的人,她怎可輕易下結論,說她不喜歡他?
在男女之事上,祁王頭一回生出挫敗感。
他有張俊秀溫柔的臉,舉手抬足間也儘是風雅姿態,從來沒有女子與他接觸後說不喜歡他的。他覺得,就憑他這張臉,她也應該留點時間看看再說。
話拋出去的時候,祁王方覺失態:“婚後你會喜歡我的。”
她站起來,沒有多看他一眼,冷冷離去,“王爺既然如此自信,何不現在就贏得阿婉的歡心,阿婉隻嫁心上人,你不是阿婉的心上人,阿婉不會嫁你。”
她從他麵前走過去的時候,白狐鬥篷下攏著的淡淡洛玫香撲進風裡,他嗅了一嗅,怦然心動,下意識抬手,隻來得及碰到她微微揚起的刺繡衣角。
祁王喉頭一聳。
她不是來退婚的,她是勾人魂魄的。
天色漸暗。
言喻之一回府,照常詢問管家,管家支支吾吾,最終還是說出了言婉今日去祁王府的事。
言喻之大驚失色,青筋暴跳,耳旁嗡嗡作響。
她去祁王府,做什麼?因為她想見祁王?難不成,那日初見後,她就對祁王生出愛慕之心了嗎?
她想嫁祁王?
亂七八糟的念頭湧出來,按都按不下去。渾渾噩噩回到書房,她已經在屋裡等他了。
“兄長,你今日回來得好晚,用過晚膳了嗎,要不要……”
他目光如炬盯著她,話裡怒意儘露:“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獨自跑去見彆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