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帶著範無懾,混入了陰差的隊伍,不疾不徐地往前挪。
越靠近奈何橋,便越接近忘川,忘川中野鬼的嚎哭令人毛骨悚然,濃稠得發黑的血水更是散發出陣陣惡臭。解彼安看著那些在水中掙紮拚命的鬼魂,不斷伸出的求救的手,又不斷被鬼魂拖入水中,心中陣陣地難受。究竟是怎樣的執念,才會讓人有勇氣跳入其中?
而範無懾已然在瑟瑟顫抖,那些恐怖的記憶原本已經很模糊,卻因為再一次靠近忘川而變得鮮活。
“無懾,你在害怕嗎?”解彼安悄悄握住了範無懾的手,感受到他微顫的身體和濕潤的掌心,心中一驚,不禁愧疚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害怕。”在他的認知裡,範無懾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人都敢得罪,什麼危險都不放在眼裡,卻沒想到被忘川嚇成這樣。也是,範無懾自入冥府以來,也不過就在天師宮附近活動,根本沒有真正見識過九幽的可怖。如此一來,倒是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範無懾咬了咬牙:“沒事。”
解彼安看了範無懾一眼,因其低著頭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長時間的麵對令自己恐懼的東西,是怎樣的精神折磨,而他為了配合自己去三生石前驗明正身,一句抱怨都沒有。
思及此,解彼安更是心疼又自責,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宗子梟早已墮入地獄道,明明連崔府君都已經為他找秦廣王再次確認了,他還是疑神疑鬼。他不僅在耽擱救師尊的時間,還在勉強自己的師弟麵對這些恐怖的怨魂,他到底在做什麼,他在心中罵了自己幾句,低聲道:“無懾,我們不看了,我們走吧。”
範無懾卻攥住他的手:“不,馬上就到我們了。”
“可是你……”
“我不怕。”範無懾抬起頭,他臉色慘白,看來十分憔悴,
“隻要能讓師兄安心。”
解彼安更覺得自己太混蛋:“我、我說真的,咱們不看了,走吧。”
範無懾搖搖頭:“我希望師兄心裡隻想著我,沒有彆的男人。”
“我心中本來就沒有彆的男人,隻有你。”
他們的異動終於引起了前麵的陰差的注意,那陰差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解彼安帶著鬼麵具,自然不會被認出來。
陰差晃了晃腦袋,又轉了過去。
這時,他們已經十分接近橋頭,三生石很快就要輪到他們了。
範無懾不著痕跡地掏出一張傀儡符,那小小的黃符悄無聲息地飛到了正在三生石前看自己生平的鬼魂的衣服裡。
那鬼魂是個青壯年,多半是意外喪生,他站在三生石前哭得稀裡嘩啦,不停地叫著娘子,陰差不耐煩地催他看完了趕緊走。
鬼魂哭道:“我不能忘記我娘子,我們一同投胎,來世還要去找對方,還要做夫妻啊。”
“彆廢話了。”陰差用鬼叉逼著那鬼魂,“快走。”
“我不要忘記娘子,我不能喝孟婆湯,我娘子呢?她也一定不會喝的!”
“她早投胎了,趕緊走吧。”
“我不信,我和娘子互許終身,卻英年早逝,我們這輩子都沒過完,下輩子必須把這緣分續上,我不喝,我不喝!”那鬼魂說著就往橋欄處衝去。
上了奈何橋的鬼魂若跳入忘川,當值的陰差是要罰俸祿的,那陰差早有準備,舉著鬼叉就追了上去,打算給這不聽話的鬼魂苦頭吃吃,在投胎前被鬼叉刺中的鬼魂,來世必然是個病弱身,甚至可能會殘疾,陰差舉起鬼叉,飛刺向鬼魂。
可那鬼魂明明手腳都帶著鎖銬,卻竟閃躲了過去!看他樣貌隻是個普通農戶,不像有什麼修為,怎麼躲過的?
那陰差一擊不中,便乾脆整個人飛撲上去,將鬼魂撲倒在地。那鬼魂卻強橫地翻過身,反將陰差壓在地上,戴著鐐銬的手狠狠砸了幾下,然後抱起陰差飛身跳了起來,一舉翻過了奈何橋的圍欄,墜入忘川。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眾陰差都看傻了。即便是活著的時候神功蓋世之人,隻要戴上魂鎖,修為都發揮不出來。即便有些人能趁陰差不注意跳入忘川,也絕無可能拖著一個陰差一起跳進去。他們回過神來,紛紛跑向橋邊要去救那陰差,現場頓時亂成了一片。
這變故令解彼安也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