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立著實沒有想到, 在桑淖那處一直在提醒接應他們的人居然是奚以。
眼前的人如沐春風, 縱然身上帶著鐐銬, 卻依舊含笑, 有禮的同舒明立打了一個招呼:“舒大人, 好久不見。”
舒明立感覺到自己嗓子眼被堵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聲音道:“怎麼會是你?”
奚以笑了笑,任憑他打量。
“他就是鳳族的巫師。”楚修雲道。
舒明立聽言,還是無法相信。
無怪乎他,這奚以從始至終替桑淖辦事,在幕後運籌帷幄, 簡直就相當於是她的左膀右臂,這樣一個人突然說他是一個叛徒, 前來相助,給了誰都難以置信。
所幸奚以也並沒有叫他們信他的意思, 隻道:“她過早暴露,現在根基不穩,如今是最好進攻的機會,各位大人不要錯過時機。”
舒明立皺眉:“過早暴露?桑淖為什麼會過早暴露?”
奚以一笑,目光落在了空語身上。
空語冷漠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移開視線,他淡笑,聲音平淡道:“許是她失誤吧。”
他不再深說, 舒明立卻從中嗅出什麼, 眯了眯眼。
封逸飛一直端看著奚以的神色, 見他看向空語,他突然想到什麼。
向前一步,他低聲在舒明立的耳畔道:“大人,之前幽鬼曾道空語大師修了絕情術。”
舒明立微怔。
佛修的絕情之術,斷情絕愛,隻為斬斷紅塵,他曾有所聽聞。
空語修了此術,怪不得他現在對桑淖如此冷絕。
畢竟感情問題是私事,他也不好深究,得知之後稍微點了點頭,舒明立看向奚以繼續道:“不論如何,在閣下這裡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一戰,奚以大人還是留在這裡吧。”
奚以早有預料,倒並不反抗,對這個安排很是坦然。
封逸飛道:“鐐銬可以封鎖靈力,我會派人在這裡看著他們兩個。”
舒明立含顎,而後突然想到什麼,他又出聲問道:“奚以大人,你和山海秘境,有什麼關係?”
奚以聞言看了過來。
晃了晃自己手上被鉗製的鐐銬,鐵器相撞,發出些金屬質的碰撞聲,他輕笑道:“舒大人如今不信我,就算我說了也不過是為你徒增顧慮罷了,奚以在這裡等著,等塵埃落定,定會如實相告。”
又賣關子。
舒明立嘖了一聲,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忽然從他腦海中晃過,想到了,他便直接問道:“你可知生滅現在如何?”
封逸飛一愣:生滅不是——
他下意識看向了楚修雲,而一眼看過去,卻正巧看到楚修雲偏了偏頭,唇角的弧度直落了下來。
“生滅”奚以聽言,微頓,“大人見了桑淖之後,或許可以見到他。”
或許?
舒明立心有疑惑,奚以卻不再深說。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話還未出,便被身後之人按住了肩膀。
楚修雲鼻息輕柔,從舒明立頸邊劃過:“你這麼關心生滅?”
“”
封逸飛僵硬的把自己朝向他們的臉轉到了一邊,前去安排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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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便沒再拖延,召集清點了人手,在空語的指引下他們很快到了一很大的洞府。
洞外靜謐,空無一人,大片的陰影籠罩,無端便讓人心覺陰森。
“這處大師可有來過?”舒明立問道。
空語盯看著那洞府半晌,緩緩搖頭。
“既如此,便不可貿然進去,你們留在外麵,我去將她逼出來。”舒明立定聲道。
楚修雲掃了他一眼,抬手。
下一秒,舒明立便覺有一股熱意擦臉而過。
焰光劃去,周遭‘騰’的一聲頓時燃燒起來,火舌如妖,直直往洞中鑽去。
舒明立:“”
他扭頭看向楚修雲。
楚修雲麵上平淡,一言不發的做著好事兒,意思卻很是明顯:他不讓自己進去。
舒明立啞然:“……這樣也好,我便不用進去了。”
而沒過多久,一道靈刃出現,刹那間肆然燃燒的火焰便被滅了去。
火光落下的最後一瞬,冰冷的女聲也隨之響起:“既然已經來了,你們還不敢進來嗎?”
是桑淖的聲音。
封逸飛皺眉道:“桑淖大人,這洞中範圍狹小,如果誤傷到不該誤傷之人便不好了,不如出來一見?”
桑淖冷冷一笑:“既如此,我出去,將你師父的頭顱也一並送出去,如何。”
封逸飛麵色頓時一變。
他看向舒明立,“舒大人,她有人質在手,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舒明立想了想,沉聲道:“人質的安危在先,我們幾個進去,其餘人都在外麵守著,小心戒備。”
在他身後的下屬立馬應聲。
指尖微動,折雪劍幻出,他率先抬腳走了進去。
進了其中,舒明立發現外麵雖然看著洞口很小,而其中空間卻極為寬敞,天洞大開,光線也很是明亮。
彎饒許久,終是到了儘頭。
目光落在眼前側躺在榻上的女人,他微微皺眉。
或許是光線問題,舒明立總覺得眼前的人,麵色異常的蒼白。
桑淖麵對他們,毫不畏懼,隻看著楚修雲,漠然啟唇道:“你果然還是進來了。”
楚修雲目光冷淡,看著她就宛若看著一個陌生人,毫無情緒。
她撐起身子慢慢坐了起來,目光從在場之人的身上一一劃過。
“你們都是來阻我的?”
無人回應,桑淖偏了偏頭,竟然笑了:“若願我將人還給你們,放我走,可以嗎?”
封逸飛皺了皺眉,出聲:“你開什麼玩笑?!”
這等禍害,若不儘早解決,天下不寧!
桑淖眯了眯眼,語氣中毫無波瀾,“果然,已經遲了嗎。”
舒明立感覺那裡有些不對勁,目光落在了桑淖身後,而依稀看清什麼,他麵色突然一變:“都散開!”
他話落,冰裂之聲兀的響起,一道劍光劃破,一人從冰壁後緩緩而出。
煙塵散去,舒明立被楚修雲護在身後,順著光線看過去。而待看清出現的人是誰,他頓時瞳孔劇縮:“十九?!”
是十九,卻又不是他。
十九自幼年時便被虐待,體格瘦小羸弱,且身有眼疾。
而眼前的人,卻一身冷傲之氣,目中有神,和之前十九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彆。
他手執一柄修長的青劍,劍氣環繞,遠遠的便給人一種心悸的壓迫感。晨荀目光觸及,滿目驚駭:“那柄劍?”
“重青,”封逸飛看到,想起什麼,神色立變:“那是,父親的劍。”
舒明立腦海中立馬便出現了一個念頭:
是封修。
桑淖已經將封修複活了?
“糟了……”封修已經被複活,那那些被捉過來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她將寒冰床做成了一道冰壁,養著十九的靈魂。”楚修雲在他耳畔道。
舒明立麵色沉重的看著桑淖。
空語眼中驀地劃過一絲戾氣,啟唇道:“你果然還是用了術?!”
桑淖看向他,輕輕勾唇:“是。”
空語胸口起伏,麵上含著極致的怒意:“十七人的性命,隻為複活這一個聽你話的殘次品?桑淖,你簡直是——冥頑不靈!”
聞言,桑淖唇畔的笑意卻淡了下來。
“原本,不需要他們的,隻是因為你不配合,不是嗎?”
像是想起什麼,空語眼中厭惡之色出現,冷冷看著她。
“貪生怕死的是你,你如果留下,我誰都不會傷,”桑淖極美的臉上漸漸露出幾分猙獰,她冷笑,眼中赤紅,“空語,你明明願意救天下人,你對天下所有人憐憫至極,卻唯獨不願意成全我!”
她聲調愈高,到最後像是克製不住,竟生生咳出一攤血來。
殷紅的血沾在桑淖唇畔,渲染出幾分妖冶,映襯出她麵色更是蒼白如雪。
她現在身體很虛弱,是因為剛剛用過術法的原因嗎?
舒明立啟唇欲說什麼。
而剛動,便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楚修雲低頭,在他耳畔道:“他們的事,先交給他們。”
舒明立一怔。
空語聽到桑淖所言,卻是笑了。
他極淡的眸中仿若含著冰霧,尾音帶著一種可笑的嘲諷:“我所做的所有,對你來講,都是不成全?”
桑淖慢慢抬起頭來,有一瞬間,舒明立卻莫名覺得她眼眶的通紅是因為含淚。
一瞬間一種古怪的感覺從心中升起。
“是你就是,不成全我,”她起身,擦淨唇畔的血跡:“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你們誰都攔不住我。”
她話落,十九眸子動了動,看了過來。
在場的人頓時警覺。
封逸飛的闔眸片刻,再睜眼便將自己陷入回憶的思緒拔了出來,他咬牙道:“桑淖,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與我父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