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陳景書生日這天便請了早已回了京城的柳湘蓮和何昕等朋友一起去外頭的酒樓擺了一桌。

地方是陳景書選的, 自然不要那有姑娘唱曲的地方, 不過柳湘蓮神通廣大,請了幾個朋友來在雅間裡唱戲, 旁邊也帶幾個吹的拉的敲的,再有那咿咿呀呀婉轉綿長的腔調一開, 倒是比那纏綿的小曲兒更熱鬨幾分。

何昕便一連的叫好:“真虧得你有本事,找了這麼幾個人來,往常他們該是不唱這樣的戲的吧?”

柳湘蓮道:“不過是朋友情誼, 等會兒請他們喝幾杯酒也就是了。”

雖說戲子是叫人瞧不起的行當, 但若是唱成了角兒那就又不一樣, 有些名氣的想要請出來,都得有講究。

如陳景書今日這般連戲台子都沒有,隻是在雅間裡空出塊地方就請人唱的,真正唱得好的都不會來。

今日這幾個恐怕也真的是看在柳湘蓮的麵子上才會來了。

陳景書笑道:“既然如此, 鬆煙, 再去叫一桌席麵, 就跟咱們這裡的一樣,也叫大家都熱鬨熱鬨。”

鬆煙答應一聲便去了。

柳湘蓮道:“瞧著若瑜如今這般豪氣,想來是不缺錢了。”

何昕聽到這話大笑:“他不缺錢,缺的是心眼兒。”

柳湘蓮奇道:“哦?這話怎麼說?”

何昕道:“連碧園都能隨手送人, 可不就是缺心眼兒?”

柳湘蓮愣了一下,隨即也大笑出來, 笑了好一會兒才說:“若瑜這叫不重外物, 真性情, 說是缺心眼,未免有失公允了。”

陳景書倒是不在意,隻是淡淡道:“至少我也有人送,不像是某人,日後還不知要送給誰呢。”

何昕擺擺手道:“我就算是有人,也沒有園子可送呢。”

說完忽然對柳湘蓮道:“說起來,若瑜一直說未滿十五歲不喝酒的,今兒是他生日,這可是滿滿的十五歲了,要不今日與他不醉不歸?”

柳湘蓮道:“是這個道理,往常我見他,總是我喝酒他喝茶,太不公平,今兒得讓他把以前欠著的都補上。”

陳景書歎了口氣道:“唉,說起這事也是我的煩惱呢。”

他中了生員之後回家交際就多了起來,結果某一天陳孝宗神秘兮兮的把他叫過去,然後告訴他……兒啊,你喝醉了會發酒瘋啊!

說起來喝醉之後發酒瘋這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尋常百姓如此自然沒什麼可在意的,但為官者卻不能如此,畢竟若是酒後失態,甚至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了什麼冒犯上官的事情,都是罪責。

陳景書當時聽到這話還想著不可能啊,他上輩子酒量不差,喝醉之後也乖巧,隻管埋頭睡覺就是了。

可等陳孝宗說他上回喝醉了唱什麼海草海草,陳景書立刻相信自家爹沒說假話,他肯定發酒瘋了!

陳孝宗不知道那唱的奇怪腔調是什麼,陳景書卻是一清二楚的,心底不由大驚,忙細問了那日喝醉的情形,知道自己除了唱了幾首歌,順便還扭著身體唱海草之外並沒有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這才鬆了口氣。

心中卻想著,這輩子是不能輕易碰酒了。

他頭一回喝醉隻是唱歌,誰知道下回喝醉了會說什麼?

哪怕不說什麼,隻是唱歌也很可怕啊!

情情愛愛的流行歌曲至多讓人引為笑談,可萬一唱了首國際歌,什麼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什麼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玩意兒唱出來就完蛋了好嗎!

如此,陳景書下定決心,在找到解決方法之前,絕不喝酒。

這會兒麵對柳湘蓮,便說道:“喝酒誤事,喝了酒就鬆懈了精神,而我如今正是最不能貪玩享樂鬆懈精神的時候,因此便想著,一日不中進士,一日不飲酒。”

嗯,至於說以後咋辦,到時候再說吧,總歸距離他考進士可還有兩年呢。

柳湘蓮還未說什麼,何昕就已經啪的一下放下了手裡的杯子:“那我也不喝了!”

柳湘蓮問道:“若瑜不喝也就罷了,你又為什麼不喝?”

何昕道:“喝酒誤事,我一定是因為喝酒所以才每次都考不中的。”

陳景書已經是舉人,而何昕……他的最好成績是過了縣試,但目前來說,依舊沒有成為生員。

柳湘蓮道:“你們都不喝,難道要我一個人自己喝?”

何昕道:“不僅不喝酒,也不作詩了。”

柳湘蓮很想說何昕那作詩水平還不如不作呢。

倒是何昕很堅定:“若瑜也很久沒有作詩了吧?”

陳景書嗯了一聲,道:“我讀正經書的時間都不夠,哪裡還有工夫去學詩,隻好暫且放一放,畢竟作詩從八十歲開始學也不遲,可我若是八十歲才讀通四書,這就很成問題了嘛。”

何昕深以為然:“我以前總以為寫詩是個雅致的事情,因此就想著能做幾首詩叫人家見識我的文采,現在看來竟是我想岔了。”

柳湘蓮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們兩個,又不喝酒,又不作詩,又不聽戲聽曲兒,我們今日出來是乾什麼來了?”

陳景書道:“這麼一說倒是委屈柳兄了。”

柳湘蓮道:“如何不是呢……”

話還沒說完,他們雅間的門就猛地被人踹開,一個大嗓門在外麵叫道:“怎麼說沒有唱曲的,我聽見這裡麵就有!彆人能聽得,我就聽不得?!”

陳景書抬眼看去,就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十七八歲少年人大步走進來:“爺就要聽這兒的戲,叫他們來唱!”

旁邊掌櫃的陪著笑臉道:“大爺,不是小人不給大爺叫人,實在是小店沒有唱戲的啊,這……這幾個不是小店的人,是這幾位爺自己帶著來的。”

說著又給陳景書幾人賠罪,連說打擾了,言道:“這位爺喝的興起便說要叫個唱曲兒的助興,可咱們這店裡哪有唱曲兒的呀,我說沒有,這位爺偏不信,又聽到幾位爺這裡傳了唱戲的聲音出去,就更是大發雷霆,這才打了過來。”

那少年人還在嚷嚷,柳湘蓮聽不過去便道:“掌櫃的不是唬你,這幾個人是我的朋友,不是這店裡唱曲兒的,你若是想聽,自有唱曲兒的地方,在這裡耍什麼威風?”

那少年聽到這話大怒,狠狠地朝陳景書幾人這裡看過來,可這一看頓時變了臉色,之前的怒氣全然不見,甚至還換上了笑臉:“喲,幾位兄弟也在這裡吃酒?”

柳湘蓮冷笑道:“誰是你兄弟,彆亂攀交情!”

那少年竟也不惱,反而笑容滿麵的作了一揖道:“在下姓薛名蟠,不知幾位為何稱呼?”

陳景書聽到這名字卻是眉頭一挑。

薛蟠?

這不就是薛家那個打死人來京城避難的薛大傻子嗎?

柳湘蓮見陳景書隻是低頭押了口茶並不搭話,就知道他是不想插手這烏七八糟的事情了,便勉強給了薛蟠一點好顏色道:“在下柳湘蓮,既然兄台是來尋唱曲兒的,而我這裡並沒有什麼唱曲兒的,還請兄台回去吧,我們幾人還要說話,不方便外人在場。”

薛蟠絲毫不在意道:“這有什麼,你們要說話,豈不如帶上我一個?我一見幾位就覺得親近,正想與你們多說話呢。”

柳湘蓮剛要拒絕,就見陳景書放下杯子問道:“不知這位大哥哥要與我們說什麼?”

他本就少年俊秀,麵白唇紅的樣子再可人不過,這會兒一雙烏亮的眼睛乾乾淨淨的看人,好奇的詢問,更是如一個不知世事的單純小少年一般。

柳湘蓮嘴角一抽,頓時閉嘴。

何昕張了張嘴巴剛要說話,卻被柳湘蓮在桌子底下猛踹了一腳,頓時表情都變了,又見柳湘蓮給他打眼色,自己看了看陳景書,又看看柳湘蓮,終於還是閉嘴了。

隻是有些委屈。

心想柳湘蓮也不知下腳輕些,他雖然皮糙肉厚不怕疼的,可柳湘蓮也是學了一身的武藝呀,被柳湘蓮踹一腳怎麼可能不疼。

乾什麼踹那麼重嘛。

若瑜力氣小這麼踹也就罷了,柳湘蓮這麼踹就很討厭。

不過何昕的委屈薛蟠並未注意到,他聽到陳景書的話,便已經歡喜起來,很熱絡的自己在旁邊尋了個位子坐下,道:“我還不知你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陳景書道:“我姓陳,字若瑜,薛哥哥就這麼叫我吧,今年有十五了。”

薛蟠笑道:“陳若瑜?若瑜,若瑜,好名字,好名字呀!”

陳景書笑問:“薛哥哥進來的時候還發火呢,是為的什麼?”

薛蟠嘿了一聲道:“我隻想尋個唱曲兒的,哪知道那掌櫃的偏說沒有,聽到你們這裡有人唱,這才尋了過來。”

陳景書問:“那你現在不生氣了?”

薛蟠笑道:“自看見了你們,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說罷一雙眼睛在陳景書和柳湘蓮身上肆意打量。

柳湘蓮相貌極美,登台唱戲時扮作女子相貌更是風流可人,這會兒雖是作男子打扮,卻也是個風流佳人的樣子。

陳景書與之不同,卻是一身秀麗清雅,頗為不俗,更兼之十五歲的少年正是身材苗條纖細,骨骼尚未完全發育起來的時候,他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一眼看人卻猶如一汪清泉般清澈見底。

這兩人各有風情,薛蟠自然想與他們交好,何況之前聽柳湘蓮說他與那幾個戲子是朋友,薛蟠便想著,能與戲子做朋友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官宦世家,又生的如此惹人憐愛,他若是不親近一番,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爺給的這段緣分?

至於說旁邊五大三粗的何昕,薛蟠自然是忽略過去了。

心中想著,方才柳湘蓮說他們三人要私下說話,還不許外人在,言道不方便……嘿,誰知道是什麼不方便呢?

這麼個傻大個簡直白瞎了兩個美人。

隻是跟陳景書說話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拉陳景書的手。

他見少年皮膚白皙光潔,手指纖長,簡直白玉雕琢似的,便想握在手中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