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令正坐在書房裡,他對近期嵇玄的手段也十分在意,正巧收到嵇耀飛鴿傳書,嚇得筆都掉了。
“現在發兵?”
他一擺袖口,簡直無語,“大業可徐徐圖之,何必操之過急。還不是因為雲城環境艱苦吃不消了?哼,四殿下真是年少氣盛不成氣候!”
要不是女兒一片癡心,簡直懶得理他。
忠勇侯趙赫也在他書房內,同桌的還有文常殿大學士閔行,兩人皆是搖頭。
他們家中的嫡女也被嵇耀迷得五迷三道,雖然早早許諾了未來貴妃之位,但也有些擔憂。
“如今南方三處糧倉暴露,我們可依仗的軍糧隻餘下兩處,要供給十萬大軍遷移實在是困難,更彆提熬下苦戰了。”
“還有最近皇帝的動靜,簡直指哪打哪、匪夷所思……”
“不過四殿下確有一點說對了。”閔行哼笑一聲,他壓低聲音,“嵇玄膽敢不帶護衛隻身微服出宮,就要做好掉腦袋的準備,這個機會可謂千載難逢,也難怪四殿下都坐不住了。”
三人沉吟。
趙赫一拍桌麵:“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如賭一場!就算兵敗,外邦的爵位早已備好,我等仍可全身而退。”
“有何可懼?北方軍都被丁大將軍滲透了個乾淨,僅靠幾千皇家親兵不足為慮。”
“提前恭賀各位國丈得享富貴了。”
“哈哈哈哈……”
*
反賊們囤留在嘉蘭山脈的民兵有十萬數,分散成十幾支散兵,平日裡扮作普通農民模樣,耕地開荒,飼養戰馬,平時就封起路來進行訓練,到需要補充蔬菜蛋肉了再打開路讓農人進來。
附近幾個村鎮都時常和他們交易,村民們知道這裡有個萬人聚集的大礦場,需要時不時補充物資。
老張推著個破舊的獨輪車,上頭放著他自家種的蔬菜和家養的雞蛋,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麵等著交貨,他身邊跟著個外鄉回來的朋友,也抱著許多農貨的大袋子。
老李是頭一回來
,不免疑惑:“那都是些什麼人啊?”
他見來來去去的男人都穿著粗布短打,有些扛著鐵鍬推著小車,但路邊又沒多少挖出來的礦材。
老張也說不清楚:“說是開礦的,這嘉蘭山有大礦藏呢,挖了這許多年還沒挖完。”
這麼一聽,老李眉頭緊鎖,但沒說什麼。
等輪到他們交貨了,收蔬菜的管事給他們一人數了一些銅板,揮揮手打發了,老張點頭哈腰十分高興。
老李則落在後頭,悄悄打量四周,他見幾個男人牽著群高頭大馬走過,頓時背上嗖的出了一層白毛冷汗。
“老張,聽我的快些走!”他死命扯同鄉的袖口。
“你這是怎麼了?”老張還挺不樂意,“彆是看我賣的錢多羨慕了吧!”
“羨慕你大爺,彆廢話了,再也彆來這裡賣貨,這些人有問題!”
老李壓低聲音,裝作尿急的模樣扯著老鄉往外頭快步跑去,等到出了管製的大門口,他才急急喘了一口氣。
見同鄉臉色難看,老張問:“哪不對了?不就是管的嚴了些,大礦場都是這樣的,怕我們偷拿礦石嘛!”
老李猛搖頭:“正常的村子都有男女老少,就算是礦場工地,也偶有工人會有妻子跟隨,做飯洗衣。但你看看這裡,何曾看到一個女人?”
“角落裡堆的礦石像是數個月不曾動過了,連鐵鍁都生了鏽。”
“而且還有那些馬,他們連雞鴨都不養,為何要養這許多高頭大馬……”
老張聽他這麼一說,再瞧瞧一看,這才發現了一直不曾懷疑的地方。
“這、這裡的人怎麼年齡都……”就算是礦場,礦工的年齡也是層次不齊,個彆貧窮的人家還有五十多的老人出來打工。
而這裡一眼望去,全都是體格健壯的青年人,走動間隱隱帶著肅殺之氣。
老李一扯同鄉的胳膊:“彆亂看了,快走!”
他們兩個僵硬著步子往驢車的方向趕,忽聞身後一陣騷亂。
“那邊兩個人,站住!”
老張背脊一麻,生生止住了回頭的**。一旁老李狠狠咬牙,抽出鞭子在驢子屁股上用力一抽,嘶吼著:“快上車!!!”
驢車向著出口的方向瘋狂跑去,帶起一地煙塵。
原本裝模作樣搬
運礦石的民兵們互相看了一眼,統統放下手裡的工具,他們自麻袋後、草堆裡拔出雪亮的刀劍,目光狠辣。
“被發現了,那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將軍有令,拔營起兵!往京城出發,取狗皇帝人頭,殺!”
馬甲一扒,民兵們統統化身嗜血的惡鬼。
“殺——!殺——!”
還留在礦場裡的村民目瞪口呆,他們目睹了這一切,有的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刀抹了脖子,有的隻來得及快跑幾步就被一箭射穿胸口。
“救命啊!殺人了!”
“快跑啊!!”
“求大人饒了我兒子吧!啊——”
哀嚎聲四起,宛如地獄修羅。
新鮮的蔬菜上濺了血,雞蛋肉塊滾落在沙地上。
而在山林裡,趕著驢車像瘋了一樣奔命的老張和老李也顧不上什麼銅錢貨物了,他們麵色慘白,所想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趕緊去通知村裡人,帶上家人快些逃命!
車輪咯到塊石頭猛地一顛,兩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本來就薄的車板頓時四分五裂,驢也跑了。
老張被砸得當場暈倒,老李一頭的血,他在地上勉力往前爬了幾米,染血的手指扒著沙土:“快跑……”
樹林裡傳來窸窣聲響,他艱難抬眼一看,見幾雙黑色的厚底靴子停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