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東西還不到下午兩點,一人一鬼沿著路邊的林蔭道慢慢走著。
華年走在裡側,蘇睿飄在外麵。陽光穿過樹葉照在他身上,有一種半透明的朦朧美感,給那張蒼白泛青的臉也染上了一點溫度。
厲鬼丈夫每天的變化都很大,一開始還隻是一團黑霧,無法在白天現身,現在已經可以正常說話和行走了。
他對於自己開口就是結巴這件事很在意,苦練幾日,終於再也不會磕巴了。
華年微微仰頭看天上層疊的雲朵,現在想想真是奇妙,她竟然會習慣一隻厲鬼待在身邊。
“哎,有一個瓶子。”
兩人走到繁華街區附近,華年快走幾步,在張長椅上發現了一個喝乾了的礦泉水瓶。她把裡頭多餘的液體倒在下水道口,然後用一個塑料袋將瓶子裝了起來,提在手裡。
蘇睿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撿廢品啊。”
蘇睿:……
他看著她熟練的動作,聲音發僵:“我不至於沒用到這種程度,需要妻子在外麵撿廢品養家糊口。”
華年回過頭愣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被他這麼順嘴說出的‘妻子’震驚到,還是因為那句‘養家糊口’。
“不不,這隻是一種習慣!你看,我從小家境不好,出門就習慣性撿撿廢品,現在你變出好多金子,雖然不缺錢了,但看到路邊的礦泉水瓶還是下意識想撿。”
無他,窮慣了而已。
蘇睿一臉‘騙子,你隻是在安慰我’的表情。
後來見他的模樣實在是太難看,華年還是將空瓶子送給了路邊拾荒的老人。
他們走到鬨市街區,身邊來來往往許多捧著奶茶、拎著購物袋的年輕人。
他們穿著打扮時尚潮流,從一身樸素的華年身邊路過格外矚目。
蘇睿飄在半空,下意識低頭看她。
和一隻厲鬼做夫妻,不知道她會不會感到寂寞。
她無法和他手拉手走在街頭,無法一起拍照,無法一起用餐,所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他都無法給予。
她如果後悔的話……蘇睿漆黑的眼眸微微閃爍。
不過華年沒空傷春悲秋,她的關注點總和那些年輕人不太一樣。
“快看,t恤50兩條!”
“還有三折的褲子!”
蘇睿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已經一頭紮進了大搶購的隊伍裡,埋首於特價商品區裡全力翻找,很快就消失了人影。
他抬頭,隻能望見那些巨大的橫幅,上麵血淋淋大字寫著:“大減價sale!”“關店甩賣!”“低至一折,老板跳樓了!”
蘇睿皺眉巡視一圈,並沒有發現因跳樓而死的鬼魂。
而那些搶購的人群熱火朝天,他仿佛一個被排除在外的角色。
華年拿了幾件特價的衣服進去試穿,她不光給自己選了,還給爸爸媽媽拿了兩條,她知道他們的尺寸,肯定合適。
正在整理衣領的時候,背後一道涼意襲來,回頭就見一雙腳自天花板上飄下來,然後是小腿、大腿,整個人。
這恐怖的操作不是她的厲鬼丈夫是誰。
華年下意識捂住胸口,壓低聲音:“你怎麼進來了?這是試衣間!”
蘇睿垂著頭,動了動嘴唇,“我們是夫妻。”
“我已經是你的所有物了,為什麼不能進來。”
他雖然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但華年就是從他硬邦邦的語氣裡聽出了可憐巴巴的意味。
要是趕他出去恐怕會嚇到其他人,華年紅著臉捂住領口:“那你老實飄著,不許偷看。”
蘇睿淡淡點頭,真就站在角落不動了。
後來華年換好衣服,見他還垂頭站在那裡,淩亂的短發遮蓋住蒼白的麵頰,雖然身體還維持在高二的年紀,但這少年的身軀裡裝的卻是成熟的心。
說到了就會做到,這一點蘇睿從未變過,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
華年心裡軟軟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憐惜。
結完賬出來,手裡還有餘錢。她見路口有小攤販賣水果,想起蘇睿牌位前的供品也該換了,於是拿出錢包:“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走動,我去前麵買幾個橘子。”
厲鬼丈夫乖乖點頭。
她挑了一袋橘子買好,走回來等綠燈的時候,看見他就站在他們分開的那個地方,纖長的身體曲線、俊秀的眉眼,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但來來往往的行人從他身邊穿過,卻沒有一個人停留。
華年眨眨眼,她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好多好多年前,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個白襯衣的男孩站在某個地方等她,一等就是好久。
——
‘你怎麼了?’
光風霽月的少年站在觀眾席的陰影裡,仰頭看著一遍遍獨自練習舞蹈的女孩。燈光灑在他臉上,那五官比美術教室裡的雕塑還要耀眼。
女孩把手背在身後,赧然道:‘我……彩排跟不上彆人的動作,想在這自己再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