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爸下葬,在埋下周爹後,周誌平和她說有事要出去。
她坐在院子裡的搖椅等他回來,更深露重,周誌平是被人扶回來的。林寶珠道謝,接過他居然聞見了他身上濃重的煙酒味。
送他回來的人解釋說他去鎮上吃飯的時候在酒桌上喝了幾杯,但是林寶珠一聞就知道他喝了不止一兩杯。
周誌平半倚靠半壓著林寶珠被她推倒床上去,他麵色浮現喝酒後的一層淡紅色,此刻嘴唇處還能聞到一股煙味。林寶珠把他衣服脫了,他穿得不多,隻有一件外套和一件背心。
林寶珠費勁把他上衣脫了,借著燈光朦朧地看到他微微出汗的胸膛。他的胸膛上印刻著許多在部隊裡出任務時經曆的舊傷,那些傷已經蛻皮結疤,成為一道淺淡的痕跡。
林寶珠看著他不自覺臉紅,他雖然不是個翩翩公子,但是卻也很好,至少他鼓起的肌肉讓人賞心悅目,充滿了男人陽剛正氣的氣息。
她擦完他的身體又擦他的臉。周誌平閉著眼睛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他微微皺著眉頭,嘴唇也緊緊繃著,看上去極為沒有安全感。
他喊渴,林寶珠便給他喂水。湊近卻聽到他低低的悲泣:“爹——”
林寶珠被他這麼一聲聽得正起臉看他,她怔住摸他的臉,摸到了幾滴幾乎很快就要蒸發的濕意。
林寶珠看著他哭,心裡沉沉的。她以為他心如鋼鐵,永遠不會哭,卻沒想到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鐵血之下會傷心、會流淚。
她沒叫醒他,隻是躺在身旁任由他夢囈似的輕呼。
林寶珠在黑夜裡看著天花板,不禁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竟然也摸到一臉的濕潤。
她也哭了嗎?
***
林寶珠以為周爸去世對她甚至是他來說,這是個終點,卻沒想到周誌平好像忽然間對所有事情都不甚上心起來。
他學會了抽煙。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許就是那天從外麵喝酒回來,他不僅開始喝酒,還學會了抽便宜的旱煙。
林寶珠遠看他坐在椅子上靜靜發呆,覺得他好像離離自己很近,又自己很遠。
“周誌平,你彆抽煙,二嫂的寶寶聞不得煙味。”
她一說完,他便低頭下去滅了火,答了聲“好”。等到林寶珠晚上回房,又看見他坐在椅子上點起了火。
苦澀的煙草嗆得他咳嗽了一聲,煙的辛辣味把他臉上似乎朦朧了一片看不清,遮住了那雙平常活力飽滿的眼睛。
林寶珠走過去搶掉他的火,輕聲道:“你彆這樣。”
彆這樣頹廢了,這不是周誌平啊。
“你和我說,好嗎?不要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切。”
周誌平沒說話,隻是聽話地又把煙掐滅。他眼睛溫柔地盯著她:“你彆擔心,我隻是這幾天就這樣,很快就好。”
他要是真是過幾天就好就算了,明明已經幾天了,他還沉浸在愧疚和茫然之中無法自拔。
林寶珠抱著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周誌平,你和我說,你和我說好嗎?”
他這個樣子讓她六神無主,林寶珠祈求道:“你和我說......”
周誌平搖頭,躲避她直棱棱的眼睛,安撫道:“我真的沒事。”
林寶珠沒想到他事到如今還一定要這樣子,她直直地看著他圓圓的虎眼,道:“你要是相信我,就告訴我。”
見他略微狼狽地轉頭,林寶珠隻好放開他,沒有說話。
他的手臂攬著她,低聲撫慰道:“你不用多問,我一個人能解決。”
他補充道:“你隻要在家好好待著就行。”
他不消多時便進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最近幾天他很忙,又很累。
林寶珠被他溫暖乾燥的手掌貼著臉,夏天的氣溫和熱度環繞在她臉頰上,可是心裡卻像被冬天的寒風一樣刮在臉上。
她轉過頭擦眼淚,但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潤濕進枕巾裡。
她不知道是痛恨自己幫不上忙,還是傷心他把自己的心給鎖了起來,不願意透露一間隙的心聲......而這個對象,同時也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