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薑漫,她想去工部司改善一下自行車的材料,送林見鶴一輛更舒服的。
她帶著翎兒一行人,剛繞過北苑,就見到了雍容華貴的蕭貴妃。
今日沒有見到玉竹。
她遠遠的停下問安:“見過貴妃。”
貴妃正在園中賞花,目光懶洋洋的:“過不了多久便是一家人,不必這樣見外。”
她招招手:“本宮怕你悶,本想叫你來宮裡玩兒,偏偏你病了。今日看臉色紅潤,氣色好多,是不是身體好了?過來,我看看。”
薑漫隻得道:“吃了幾日藥,確實好些了。怕衝撞娘娘。”
“本宮才不信那些,快過來。你長大後本宮不曾得見,誰料長得這樣出色,宮裡的花賞久了沒甚稀奇,難得見到個美人。”
薑漫隻得上前,站在貴妃下首,低垂了眼瞼,看見蕭貴妃兩隻精致的繡鞋,鞋頭綴著兩顆東海珍珠。
貴妃抬了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一邊看一邊驚歎:“多美的一張臉。這雙眼睛會說話似的,雙眼皮褶子那樣深,睫毛那樣長,真不知怎麼長的。”
“還有嘴巴,這是最有福氣的嘴巴。”貴妃有些豔羨似的,“儘挑好看的長了。”
“難怪七殿下那樣喜歡。一心一意要娶你。這份心意,本宮聽了都覺得感天動地。”
薑漫讓她誇,心如止水,毫無波瀾。她知道蕭貴妃不是什麼真正的傻白甜。她是一隻藏得極深的毒蠍子。
隻是,蕭貴妃幾次三番要見她,為什麼呢?
今日遇見,絕非偶然。這個女人必然有意為之。
“薑姑娘想什麼呢?”貴妃道,“姑娘進宮這些日子,也不怎麼到處走動。不如陪我走走?”
薑漫道:“薑漫嘴笨拙舌,怕打擾娘娘雅興。更不敢叨擾娘娘賞花的興致。”
“說什麼呢,我就喜歡美人在跟前,看著也是好的。這美人就像院中的花兒,越好看,看的人也越高興不是?”
她一把攜了薑漫的手,說著就往前去:“走,本宮帶你看看宮裡的好風景。”
薑漫也不敢撕破臉,畢竟她是貴妃,要處置自己還是很容易的。
她隻得跟翎兒道:“替我向七殿下傳句話,說我跟娘娘在園中賞花,午膳便回去。”
貴妃在宮裡,也不會明目張膽對她做什麼。
薑漫沒想到她當真一路介紹過來,實實在在當起了導遊。
“這是從前寒妃的住處,她天生帶冷香,陛下很喜歡,進宮就賜了妃位。裡邊的梔子花春日裡最是繁盛,屆時你定要來看看。”
“這是何處?”薑漫覺得此處與前麵那些宮殿不甚相同。這裡有點冷清。
貴妃攜著她向前:“那裡才是最好玩的去處,你隨我來。”
薑漫欲停下:“這裡看著冷清,不如去前麵那處,菊花錦簇,更好看。”
她感覺不對,對翎兒等人使眼色。
貴妃卻笑了。
她不知何時,將一把刀刃漆黑的匕首橫在薑漫脖子上:“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哪裡有不去的道理?”
翎兒等人臉色變了。
“匕首上塗了劇毒,隻要我稍稍劃破她的皮膚,毒入血中。不消一刻,她就會變成一具屍體。”貴妃笑得愉悅,“你們動手試試?我一個不小心,或許就劃破她的脖子了。”
薑漫給她抓著,她身邊那些宮女太監將他們圍起來,顯然是防止暗處的人出手。
蕭貴妃呼吸很急促,很緊張。
薑漫感覺到這種緊張。
她輕聲道:“我不跑,你要做什麼,我配合你。”
匕首寒鋒刺得皮膚發疼。她擔心她太過緊張,手抖。
“乖乖跟我走。”蕭貴妃偏偏比她高一些,抓她很方便。
薑漫隻得跟著她的步子。
蕭貴妃的目的是前麵那所黑沉沉的殿宇。
幾乎是他們一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噴薄而出,薑漫感覺渾身汗毛立了起來,心裡打了個寒顫。
“擅入者死。”一個粗嘎的嗓子道。
“那便都死在這裡好了。”蕭貴妃笑得瘋狂。
說著,她將薑漫擋在自己身前,匕首狠狠地貼著她的脖子:“你死了,我看林見鶴難過不難過。”
“不要!”翎兒大叫,臉色煞白。
一排冷箭自陰暗中射出,帶著毫不留情的殺機。
“當當當!”
暗處不知什麼人,替薑漫攔下了這些暗器。
她的臉色發白,嘴唇咬得發紅。
蕭貴妃不管不顧攥著薑漫往地牢走。薑漫感覺她抖得厲害。那把匕首於是也貼著自己脖子在抖。
汗水從鬢角滾落,有的順著睫毛滑進眼睛,刺疼。
暗處的人不知是不是認出了保護薑漫的人。沒有出手。
空氣中凝滯著可怕的壓力,地牢又昏又暗,他們的呼吸便如同放了擴音器,在這空蕩蕩的地下空間回蕩在各人耳邊。
薑漫不再說話。她知道蕭貴妃如今與瘋魔無異。說錯話隻會刺激到她。
“撲通!”
薑漫聽到一聲極輕的破空之聲,她右邊的人倒在地上,頓頓的一聲,呼吸不見了。
蕭貴妃手中的汗順著匕首滾下,薑漫分不清脖子上的汗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貴妃緊緊抓著薑漫,抓得她喉嚨發緊,呼吸困難。
薑漫在一片悶熱緊張中,甚至懷疑匕首是不是已經劃破了肌膚。
“有本事你們便動手,你們再出手一次,我便割她一塊肉。”
暗處之人似乎有了忌諱。之後這一段路,沒有出手。
他們順利地走到了地牢底下。
很昏暗。隻有燭火搖搖晃晃的光,他們的影子在牢房裡晃動,暗處老鼠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一切都很陰森。
蕭貴妃似乎知道要往哪裡走。她目光很快從兩旁空蕩蕩的牢房裡掃過,抓著薑漫快步往前。
“撲通!”一道暗器來時無聲,瞬間沒入一個人的喉嚨。
蕭貴妃僵住了。
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聲音冷得可怕:“我說過,你們再動手,我便割她一塊肉。”
話落,薑漫隻覺肩膀一陣錐心刺骨的疼。
這種疼,使她因緊張而麻痹的神經突然清明起來。
然後,薑漫身後刺她的宮婢也倒下了。不知被哪裡的暗器擊中。
薑漫知道,守著這裡的人,一定跟林見鶴有關。否則,他們不必顧忌蕭貴妃威脅。
他們忌憚了。才讓她走到這裡。
薑漫感覺裡邊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這裡這樣森嚴,蕭貴妃花這樣大的代價也要進去。
到底是什麼?
蕭貴妃瘋了一樣笑:“你們殺吧,我若死了,我要她一起死,我要林見鶴生不如死!”
她竟然不再謹慎小心,抓著薑漫向前跑去,幾乎是自殺一樣。
暗處之人或許看出她的決心,不敢再出手。
薑漫也終於見到了這地牢裡嚴加看守的東西。
準確說,那不是東西。
但是,她無法說那是一個人。
地牢的儘頭,有一口壇子。
一顆腦袋,雜草一般臟汙的頭發,兩隻血紅的眼睛。
與其說像人,毋寧說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