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漫將自己的碗伸過去:“禮尚往來。”
林見鶴淡淡道;“你對自己的酒量有把握?”
薑漫拍了拍胸脯:“放心,沒問題!”
林見鶴嗤笑,將碗遞與她。
薑漫雙手捧了,笑著看林見鶴,眨眨眼睛,低頭一點一點喝光了。
喝完把碗翻過去,得意道:“看!”
林見鶴將自己的碗遞給她。視線淡淡的。
薑漫會意,忙接過,喜滋滋給他倒酒。
她將碗放了,抱起酒壇,待要往碗口倒,不知怎麼,碗動來動去,倒了兩次,都倒在外邊。
林見鶴似笑非笑:“還能倒麼?”
薑漫搖搖頭,眼前清明了。她忙倒滿,雙手端過去:“給你。”
臉上笑得傻兮兮的:“當然能倒了!”
她趴在桌在上,看林見鶴喝酒,臉漂亮得不像話,就是眉間籠著陰鬱,讓人害怕。
她張嘴,打了個酒嗝,嘟囔道:“林見鶴,你生什麼氣呢?從方才起就不高興。”
“我不高興跟你有什麼相乾?”林見鶴淡漠瞥她一眼。
薑漫摸了摸心口:“你為什麼不高興?你不高興,我這裡也沉沉的,高興不起來。”
她的臉色愈加粉嫩,像一朵水裡飄著的蓮花,眼睛濕漉漉的,細細的眉頭擰了,滿是疑問和難受。
林見鶴目光一頓,將碗放下,索性將她那一壇酒拿過來,倒了一碗,又是一飲而儘。
半晌,他輕輕笑了一聲。
分不清是生氣呢,還是什麼。或者隻是覺得好笑。
薑漫隻是上臉,她腦子是清醒的。
林見鶴一手支頜,閒閒看著薑漫,淡淡道:“你問我,如果你不挖了怎麼辦?”
他涼涼道:“你可知,若是你發現不了那兩壇酒呢?”
薑漫腦子裡一個激靈,被風一吹,立即清醒:“如何?”
她抬起頭,想知道。
“你試探我,焉知我沒有試探你?”林見鶴垂眸盯著她耳垂上薄紅,道,“薑漫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的聲音帶著夜的寒涼。
“至於你放棄。”他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你還記得你說的故事麼?”
薑漫連最後一點混沌都沒了,她隱隱有預感,道:“什麼故事?”
“有位窮人家的公子,愛慕住在閣樓上的富家小姐,向小姐表明心意,遭拒。公子道,他每日都會在小姐窗下等候,等待整整一百日,直到小姐改變心意。”
薑漫張口怔住,抿唇,接著他的話道:“那公子等了九十九天,熬過最難過的日子,風雨無阻。可是小姐一次也沒有開過窗。他便走了。”
“你說,我為什麼埋那麼深?”林見鶴將碗中酒一飲而儘。
薑漫隻覺得手在顫抖。
她將兩隻手放在桌上,抬頭,目光看著林見鶴:“我想著,你一定會在那裡埋酒。”
“林見鶴就是這樣的人。”薑漫笑了笑,“他就是那麼傻的人。”
“不傻,怎麼會抱著彆人的屍體跳崖。”她抱起壇子,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下巴滾落,將衣領上狐狸毛都洇濕了。
“我挖的時候,也懷疑過,是不是我想錯了。可是我總有預感,酒一定就在那裡。”她抹了把眼睛,“我一定要挖出來。”
“林見鶴,對不起。”她又抹了把眼睛,聲音有些哽咽。
“那個公子往前走了九十九步,小姐一步也不肯走,所以他明白了,放棄了。”薑漫輕聲道,“我們不會那樣的。”
她又仰頭喝了一大口,臉上都濕了,睫毛也濕了。
“我們不會那樣的。”她篤定道。
林見鶴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碗,就那麼淡淡看薑漫。
“你決定好了?”他道。
薑漫渾身都滾燙。她雙手撐著下頜,一眨不眨盯著林見鶴:“林見鶴,你猜到了?我上輩子沒有要傷害你。”
“你跳崖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她有些失神,“如果知道你會這樣做,我就不會騙你了。”
林見鶴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垂眸盯著她的眼睛:“你騙我,是為了什麼?”
薑漫眼睛一眨,淚珠兒順著眼角滾落:“我想回家。”
“可是我回不去了。”
“那個有木車和爆米花的地方麼?”林見鶴低聲道。
薑漫點頭。
“我知道了。”林見鶴循循善誘道,“你為什麼沒有回去?”
薑漫搖頭:“不知道。我回不去了。你把梁玉琢殺了,這個世界早就脫離了掌控。我沒有辦法回去。”
林見鶴眼裡含笑,眼底卻蘊含著風雨。他心裡的猛獸又在衝撞牢籠。
“我想留下來。”薑漫喃喃。
林見鶴眼睛一頓,心底的猛獸立刻安靜下來。
他摸了摸薑漫的頭發。手指從她泛紅的臉頰拂過,感受那滾燙的溫度。
她的鼻息熱熱的,燙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