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百零六隻皎皎(1 / 2)

祁皎上學的時候, 看過不少武俠,每本武俠都將皇宮當作旅遊景點似的,幾乎主角人手打卡一次。

那時候少不更事, 覺得這般既有意思,又十足的厲害。

誰能料到,她在穿到修仙界之後,成功達成了夢想。依照她的修為, 儘管隻是金丹前期,但因為修習的是再正統不過的道法,進入皇宮,龍氣對她毫無阻礙不說, 普通的侍衛宮人,也根本發現不了她。

但是吧, 祁皎對皇宮的構造並不熟悉,一個愣神, 似乎到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地方。

她原本是準備直接離開,去尋皇帝寢宮的,但是抬腳欲離開的時候,一道尚且稚嫩的聲音傳來。

“姐姐, 你是神仙嗎?”

祁皎順著聲音看去, 是個一臉臟汙, 頭發亂糟糟的小姑娘,約莫六七歲,被汙跡擋著看不清臉, 但是一雙眼睛極為明亮,像是能一眼看進人心裡麵去。

為了能儘快解決龍氣的事,祁皎本應該即刻就離去的。但是對上那雙黑白分明, 剔透明亮的眼睛,不知怎的,祁皎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瞧見祁皎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小姑娘欣喜的笑了,連忙將整個身子從狗洞中爬出來,連手中的饅頭掉地上了也不理會。

小姑娘頭猛地往地上一磕,發出噸的響聲,該是很疼的,可她半點不在意,明亮的眼底帶著希冀的欣喜,“神仙姐姐,你能救救我娘嗎?”

祁皎袖子輕揮,落到小姑娘麵前,蹲下來和她平視,牽住小女孩的手,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一邊道:“你娘怎麼了?”

小姑娘可能許多日沒有沐浴整理過,不僅臉上臟,連手的指甲縫上都藏著泥垢,衣服也因為時常爬狗洞,在泥灰中打滾,而變得磨損,本該光鮮亮麗的軟綢,不但失了光澤,還有不知名的汙漬水澤,泛著餿味。

所以當祁皎乾淨白皙的手觸到小姑娘身上的時候,小姑娘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生怕自己把眼前漂亮、仿佛閃著聖潔光輝的神仙姐姐弄臟了。

祁皎改握為托,她是修仙之人,輕輕一托就把瘦弱的小姑娘從地上托起來。

小姑娘不敢做多餘的動作,生怕把好不容易期盼來的神仙姐姐給唐突走了。

但小姑娘還是下意識的把臟兮兮的手藏到身後,小心翼翼的道:“姐姐,壞皇帝把我爹爹害死了,我娘也被帶走了,他們說我娘回不來了,會有很多壞人欺負她,神仙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娘。”

祁皎一愣,眉頭微蹙,似乎有什麼呼之欲出。

小姑娘看到祁皎沒有言語,不由緊張起來,她攥緊臟臟的袖子,眼睛緊緊注視著祁皎。

這一路上,她已經見過很多人的惡意,雖然日夜祈禱,希望世間真的能有神仙,幫自己的爹娘伸冤,可當心心念念的神仙真的出現的時候,又擔心神仙姐姐會棄之不顧。

真論起來,小姑娘的父母都是再好不過的人,她的娘親樂善好施,救濟窮苦人,她爹身上刀傷無數,隻為了庇護百姓。

可是也一樣落了這個下場。

這世間真的有公道嗎?

年幼的唐餘姚,心底不由發出這樣的疑問。

而祁皎在短暫的凝滯之後,她彎腰和唐餘姚平視,麵色認真,“你爹是不是唐將軍?”

聽見祁皎詢問她的聲音,唐餘姚懸著的心,一下子被欣喜覆蓋,連忙點頭,“對,許多人喊我爹爹唐將軍。”

祁皎沒想到自己隨意入皇宮,竟然遇見了白日裡聽過的忠烈,唐將軍的遺孤。按理來說,那位唐將軍九族儘被誅,這位幼女,應該也在其列。

但如今卻出現在了皇宮一角,還是以這等狼狽模樣。

修仙人最忌因果,祁皎雖然是為了探查六月飛雪的緣故而來,卻未必要牽扯其中。

退一萬步說,眼前的小姑娘如今該是父母雙亡,祁皎一旦帶上她,就沾染因果,日後勢必要為她尋一個出處。

祁皎看著小姑娘乾淨的眼睛,那樣明亮有神,裡麵藏著希冀。剛剛伸手觸碰到小姑娘時,入手也是一片冰涼刺骨,甚至手背腫脹,是長了凍瘡。

如果祁皎不管她,或許用不了兩日,就會活活凍死在宮牆之下。

沒有猶豫太久,祁皎施了一個潔淨術。隨著法訣的白光落在唐餘姚的身上,臟汙慢慢消退,露出小姑娘本來的潔白膚色。

雖然稍顯瘦弱,但是五官姣好,隱隱可窺得日後的漂亮姿容。這是個生的極好的孩子,如果能再圓潤一些,而非瘦的臉上顴骨突出,想來會可愛許多。

祁皎作為金丹期修士,隨手一個潔淨術,效果斐然,連藏在打結的發間,那裡頭的草灰都被清理了。

唐餘姚睜大眼睛,望著此時乾乾淨淨的手指,陷入震驚。

雖然她剛剛就看到祁皎在天上飛,確認了她的神仙身份,但是當仙術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仍舊會感到震驚。

好在作為一個小孩子,唐餘姚的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的,很快就放下了手。隻是不時抬眼看向祁皎的時候,裡麵時滿滿的孺慕。

祁皎又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套法衣,揮手幫唐餘姚換上。自動變換尺寸,水火不侵,是每一件法衣該有的基本技能,所以轉眼間,比唐餘姚人還大的法衣,就服服帖帖穿在她身上了。

令唐餘姚驚訝的是,隨著神仙姐姐的衣服上身,周圍的寒冷似乎都被隔絕了,她的身子開始暖和起來,明明這衣料看起來很單薄。

微微沉思,祁皎又施了個治愈術,隨著青色的光暈漸盛,唐餘姚身上細小的擦傷、手腳紫脹癢痛的凍瘡,都慢慢消失。

眼前的小姑娘,和方才的,儼然不是同一個。

祁皎這才滿意的點頭。

“這才像樣子,好了。”祁皎站起來,一隻手牽著唐餘姚,另一隻手召出青霜劍,兩人踩在其上,慢慢就騰空起來。

祁皎態度和煦,慢慢悠悠,似閒聊一般問起了唐餘姚具體情況。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撲閃著大大的眼睛,“唐餘姚,從庚從口的唐,留有餘地的餘,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驃姚’的姚。”

唐餘姚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神情認真,稚嫩的麵容中隱有英氣。

坊間的話往往都有托辭應大之閒,但是僅僅聽見小姑娘說自己名字時的樣子,祁皎不由開始好奇,那位唐驃騎,該是何等忠烈愛國的人物。

“你多大了?”祁皎又問道。

“六歲。”唐餘姚的手悄悄摸了順滑的布料,睜大眼睛回答道。

祁皎點了點頭,從儲物袋中取了一油紙包,遞給唐餘姚。

祁皎有一雙微圓的杏眼,笑起來星光瀲灩,獨具生機,又有些溫柔,是那種泛著生氣的柔意,“六歲的小姑娘應該多吃鬆子糖,諾,給你。”

見唐餘姚雙手捧著著那油紙包,遲遲不動手,隻是像捧珍寶般,呆愣愣的看著。

見狀,祁皎伸出手,將油紙包打開,拿起一顆鬆子糖放入口中,然後微微眯了眼睛,像隻滿足的小貓咪,“南後國的鬆子糖,很好吃的,你嘗嘗?”

唐餘姚見著祁皎滿足的模樣,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拿起一顆,含入口中。甜味順著舌尖散開,像是能甜到人的心坎裡。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默念,“甜的。”

這是唐餘姚在宮中這段時日,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

不,如這顆鬆子糖的甜味,是往後餘生都嘗不到的甜。它停留在記憶中,慢慢有了顏色,照亮了唐餘姚本該灰暗的一生,成為印象中最鮮活的那抹。

祁皎看著唐餘姚含著鬆子糖,有些呆呆愣愣的樣子,沒忍住溢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細軟的頭發,這還是個小孩子呢。

看唐餘姚逐漸放鬆,恢複了些孩童該有的稚嫩神情,祁皎才慢慢開始詢問她父母的事,比如她是如何到皇宮的,又是怎麼和唐夫人分開,是誰帶走了唐夫人,當時道的殿宇長什麼樣子。

唐餘姚認認真真的回答,但她終歸年紀小,有些事情看的並不清楚,也很難說出個究竟。

不過,祁皎從其中大概也能拚湊出個事情脈絡。

按唐餘姚的說法,大概一個月前,自己家裡就多出了不少人,凶神惡煞。然後她阿娘就把府裡的下人送走了大半。

在之後,有一日,突然來了聲音尖細的人半強迫的把阿娘、祖母,還有嬸娘們都帶走了。

她一直跟著阿娘,等下馬車的時候,就到了皇宮。

唐餘姚身為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之女,出入過好幾次皇宮,所以對這裡並不是全然陌生。

她們被安頓在一處輝煌宮殿之後,沒多久就來了壞皇帝,想把她娘親帶走,還想打娘親,娘親不願意,拚死反抗。結果好像捅傷那個壞皇帝,她們就被關起來,不給飯吃。

再之後,有出現了另一個人,唐餘姚不認識他。但是明顯他也想欺負餘姚娘親,唐餘姚為了幫她娘親,衝上去咬了對方一口,掙紮間被甩出去,頭碰傷了,就昏了過去。

等唐餘姚醒過來的時候,她娘已經不見了。

有人想給她喝難喝的酒,喝完她就不省人事。

然後就到了這裡,又陰冷又可怕,還有很多女人在哭。她靠著偷偷吃彆人剩下的飯菜饅頭,挨了好多日,然後便碰到了祁皎。

唐餘姚說,一定是她日夜祈禱神仙,被神仙姐姐聽到了,所以神仙姐姐才來幫她,也幫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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