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攸勾住少年的腰,讓他坐到自己腿上,元映沒想到他在風哥前如此輕浮,連忙起身欲走,男人卻抱得很緊,不讓他輕易掙開,甚至故意湊到他耳畔道:“彆急,你頭上落了東西。”
說著,他抬起手為少年撿去墨發上夾的幾片淡紫色花瓣,聞到他身上的馨香,又道:“剛才去哪了,宮人進來通報說你失蹤,差點沒把朕急壞。”
元映見實在掙不開,也不好再用力,含糊道:“就在那邊玩了下,不小心睡著了。”
看天色應該沒有一個時辰,那些宮人也真是的,竟然直接通報給了陛下。
男人去握他的手,果然是涼的,不由有些憐惜地將其包在手心裡,道:“以後困了回屋便是,若在外麵凍著染了風寒怎麼辦?朕可是會心疼的。”
元映看了眼對麵站著的垂著眼眸的季庭風,被男人比平日還要膩歪的舉止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低下頭在男人耳邊輕聲道:“陛下弄完了嗎?讓明照起來好不好?”
少年人前的主動親近讓拓跋攸感到滿意,他勾起嘴角,故作大度地鬆開他,“你起來便是,朕可沒抱著你不放。”
元映哼了一聲,沒拆穿剛才是誰讓他起不來,從男人身上起來後就走到季庭風身邊,歪著腦袋湊近問他:“風哥今天怎麼會入宮?是有什麼事嗎?”
季庭風抬起眼眸,看著待他如舊的少年,扯出一個略有些苦澀的笑容:“庭風今日請去涼州,以後會在那邊擔任牧守。”
“啊?”元映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風哥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他不是用了劇情填充道具了嗎?怎麼事情發展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再說涼州那邊還是長安侯的老巢,日後會以那邊作為據點舉兵謀反,風哥此行過去為官,日後必會淪為階下囚。
季庭風垂下眼眸,不忍對著那雙澄澈黑眸撒謊,“涼州屬邊境,長安侯叛逃,那處更需人去鎮撫。”
“那也不該是你!”元映急了,回頭向皇帝求助道:“陛下,彆派風哥去涼州,那處貧瘠困乏,為官實在不是什麼好去處。”
拓跋攸還沒作出反應,那邊季庭風聲音稍大些喊了聲“明照”,元映回過頭,卻見往日溫潤如玉的風哥難得神色有些冷清,“是我請去涼州,不是陛下派我去的。”
元映一愣,傻乎乎地追問一句:“為什麼?”
季庭風沒說話,淺淡的棕褐色瞳仁裡獨獨映照著少年一個人的模樣。
元映被這眼神看得莫名一頓,靈犀之間仿佛點破什麼,讓他神思愈發混亂,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後麵看倆人突然沉默對視的拓跋攸心生醋意,他站起身來,擋住倆人互看的視線,“好了,既然愛卿去意已決,便好好回去收拾休息,朕會給你安排好行書任令。”
說完,他也不理會季庭風,就拉著元映往明秀宮走,“明照可餓了,朕已經讓人備好吃食點心,你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元映還渾渾噩噩地,沒注意聽男人的話,邊被拉著往外走,邊回頭看季庭風。
季庭風見他回頭,原本被單獨留在原地的落寞褪去,清俊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不像是他的笑容,暗含對少年的孤注一擲。
元映匆匆回頭,不願再看,被掀起波浪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拓跋攸察覺少年的情緒不對,不由在臨出園門時跟著回頭看了一眼,這時青年已經走出了涼亭,正低頭看著不知從哪掏出來的粉色荷包,手上溫柔地細細摩挲。
拓跋攸皺眉,又看了眼旁邊低垂著鴉雛睫羽的少年,握著他的手比剛才緊了不少。
十日後,季庭風襲延平侯位,領命去往涼州擔任牧守,他離京這日,天涼得異常,烏雲蔽日,送彆亭外長柳依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牽著馬,帶著文書在長亭前望了皇宮那邊許久,腦海裡將前幾日收到的密信內容重複了數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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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不才亡路遇君門房一家,巧聽門房之妻談起一則妙聞:
某年某月,某國亡,太子為敵國皇子所擄,待產太子妃輾轉落至某投敵大臣府上產子,某大臣以親子替太子妃之子,親子與太子妃並亡。
太子被囚多年,遭皇子日夜淩虐,後皇子登基為帝,遷都於汴,在位多年,無一人知他牢中囚有一人,太子在獄中鬱鬱而終,亡國恨、辱身仇,至今未報。
某大臣養太子妃之子,至今已有二十餘載,乃知其血海深仇耶?
區區聽門房之妻言,不甚唏噓,待君至涼州。
季庭風閉上眼,腦海裡白紙黑字不斷浮現,他突然明白為何那門房年紀那般大,父親卻不將其辭退,之前他以為是父親仁慈,卻沒想到這門房的妻子就是當年太子妃的婢女,他父親一直留著不辭退他,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向這用自家親兒換了性命的亡國之嗣揭露當年秘辛!他又想到收到密信後在父親床下密室翻到的東西,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成拳。
“大人,該走了。”跟著的隨行官低聲催促了一句。
季庭風睜開眼,眸色沉鬱地看著這名皇帝派過來的人,低著頭的隨行官並沒看到眼神,隻是下意識地感覺有些不舒服,還沒等他抬起頭,年輕的延平侯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那便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