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四)(2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10973 字 4個月前

他說著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為什麼,也能理解。”

“我等了很久都沒有動靜,直到那天下午。”陳章道,“就是大部分人解除嫌疑的那天下午,你們先行離開亞巴島,警方也從彆墅區撤出了盯人的警員。我們被告知後麵幾天可能還需要再去警署做一次筆錄,除此以外好像一切都過去了,風平浪靜,彆墅裡的客人們開始商量著要搞慶祝酒會,我在樓上的房間裡都能聽見下麵的喧鬨聲。就是那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我下樓去了一趟廚房,再上去就發現房間裡多了一隻通訊機和一隻黑色袋子。”

“通訊機?”燕綏之問道,“老式的那種?”

“對,黑市能淘到的那種老式通訊機,查不到使用者,信息甚至不走現行的通訊網。”陳章道,“通訊機裡有一條信息,讓我晚上呆在臥室內不要出去,下樓也不行。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很緊張也很擔心,但又不敢不照做。”

“那黑色袋子?”

“黑色袋子裡裝著的……裝著的就是後來發現散落在曼森先生手邊的安眠藥劑。”陳章道,“當時隻有一支,就是一個成年人的正常用量。”

燕綏之盯著他,“你從袋子裡把藥劑拿出來看的?”

陳章點了點頭,“對,因為袋子是黑色,我……我下意識拆開,把裡麵的藥劑瓶掏出來看了一眼。因為當時不知道要做什麼用,所以又放回去了,沒敢多碰。”

“所以藥劑瓶上殘留的指紋就是這麼來的?”

“應該是……”

“後來呢?”

陳章想了想道:“我那整晚大部分時間都是抓著通訊機坐在門邊,聽樓下的聲音。”

他聽見樓下各種歡聲笑鬨,似乎沒發生什麼麻煩事,才稍微安心一些。

“期間勞拉小姐和喬先生分彆上來敲過我和趙擇木先生的門。因為之前被海蛇咬過的關係,我有絕佳的借口,所以跟他們說有點累不下樓了,他們也沒有懷疑,再加上趙先生跟我有一樣的情況,沒有顯得我太突兀。”

“直到半夜,我又收到了第二條信息。”陳章說。

信息內容讓他把那隻黑色袋子放在樓下的垃圾處理箱上,並且叮囑他從窗戶下去。

二樓的窗戶距離地麵並不高,而且還有一層小平台,陳章悄悄下去不驚動彆人並不難。

“你當時穿的彆墅統一的拖鞋?”燕綏之問。

“對,我下去的時候太緊張,沒想那麼多,不過我有特彆注意隻踩窗台,不踩花園裡的泥。”陳章道。

然而也正是這一點,更方便讓人做好假證據。

“踩窗台,還剛好踩曼森臥室的窗台。”燕綏之誇獎道,“你真是個人才。”

陳章愁眉苦臉,如喪考妣。

再之後,陳章把黑色袋子放好的時候,又收到了一條信息,讓他把通訊器一並留下。

“他說十分鐘後,我就自由了。”陳章道,“之後不管碰到什麼事,沉默就好,讓我想想福利院的家人,不該說話的時候不要亂說話。那十分鐘大概是我過得最煎熬最漫長的十分鐘,因為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當時的陳章真的是數著秒過,盯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結果剛到八分鐘,喝多了的格倫他們上了樓,吵吵嚷嚷地非要拉陳章和趙擇木下去。

雖然還沒到十分鐘,但是當時陳章急著想擺脫那種忐忑,想確認沒人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那幫醉鬼少爺們還沒捶門,他就主動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格倫本就是毫不講理的人,他上樓吆喝人喝酒居然還撈了彆墅的備用鑰匙,胡亂捶了兩下就直接打開了趙擇木的臥室門。

“趙先生也是真的倒黴。”格倫道,“房間裡黑燈瞎火顯然已經睡了,硬是被格倫他們鬨出來。當時看得出來他不是特彆高興,搞得那幫醉鬼少爺一邊拽著他一邊給他嘻嘻哈哈地道歉。我當時一身冷汗,雖然沒乾什麼卻已經嚇得不行了,臉色一定很難看,也幸虧他們都圍在隔壁鬨趙先生,才沒人注意到我不對勁。”

陳章他們被醉鬼們鬨下樓後,一時間沒發現群魔亂舞的大廳裡少了誰。

他滿心忐忑地陪著眾人喝了幾杯酒,拍了一段視頻。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吧。”陳章道,“格倫他們又想起來還有曼森先生沒被鬨出來,這才……再之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陳章斷斷續續講完那天晚上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會見時間已經接近尾聲。

燕綏之記下了一些東西,神色淡定。

單從他臉上,很難看出這個案子他是有把握還是沒把握,已有的資料內容夠不夠他上庭辯護,會輸還是會贏……

陳章努力想從他那裡看出一些信息,卻徒勞無功,最終隻能道:“我……現在把這些都說出來,已經違反了跟那兩人的交易……我爸媽他們在福利醫院,也不知道……”

這次,燕綏之不吝嗇地寬慰道:“放心,最近有警方守著。第三區這邊的警方我打過交道,算得上非常負責。至於案子之後,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聯係酒城那邊。”

聽到這話的時候,顧晏看了他一眼。

燕綏之又問了陳章幾個細節問題,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陳章是個有點鑽牛角尖的性格,如果一項事情沒能有個結果,他就始終惦記著放不下來。於是在燕綏之臨走前,他想起什麼般補了一句,“那兩人找我談交易的那個錄音——”

“怎麼?”燕綏之轉頭看他,以為會有什麼不錯的轉機。

陳章一本正經地說:“我可能錄得不太全,但是對方也錄了,我看著他們錄的,兩次都有。”

“……”

燕大教授用一種看智障學生的目光和藹地看著他,斟酌了片刻挑了一句不那麼損的話,笑著道:“你是在建議我們找真凶要錄音?你可真聰明。”

陳章:“……”

燕綏之張了張口,可能還想再委婉地來一句什麼,但是還沒出聲,就被顧晏壓著肩膀轉了個相,衝會見室的大門比了個“請”的手勢。

燕綏之:“……”

他略有點不滿,偏頭想說點什麼,結果就聽身後的顧晏微微低了一下頭,沉著嗓子在他耳邊說道:“我建議你壓著點本性,再多說兩句,實習生的皮就兜不住了。”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響在近處讓人耳根莫名有點不自在。

燕綏之朝旁邊偏了一下頭,但幅度極小,微不可察。就這樣他也不忘把顧晏的話頂回去:“誰認真兜過啊。”

顧晏冷冷道:“……你還很驕傲?”

燕綏之:“嘖——”

不過最終,顧大律師還是借著身高體格優勢,把某人請出了會見室,拯救陳章於水火中,以免跟當年法學院那幫學生似的,被擠兌得一臉傻樣還覺得挺不錯。

從看守所出來之後,燕綏之和顧晏又去了一趟陳章的家。

儘管那個錄音筆可能並沒有錄到什麼重要信息,但他們還是要去把它拿到手。

守著房子的警員和他們半途聯係的公證人跟他們一起進了房子,然後按照陳章所說的,卸下了其中一枚天花板,從隔頂上摸到了那支錄音筆。

裡麵的音頻文件當即做了備份,他們帶走了一份,警員帶走了一份,還有一份由公證人公證走了證據遞交程序。

正如燕綏之他們預估的,錄音筆果然沒能堅持多久,甚至因為初始電量並不足的關係,隻堅持了大半天。

陳章所說的第一場談話內容錄了一部分,因為有隔板遮擋的原因,並不算太清晰。不過就算清晰作用也不大,因為對方的說話方式非常講究,單從錄音裡聽不出任何要挾意味,甚至還帶著笑,用詞委婉有禮,乍一聽就像是在談一場最普通的交易。

如果把這場談話理解成某位富家子弟,想讓陳章接一個潛水私活,並且打算給予他極為豐厚的報酬,也未嘗不可。

不過即便沒什麼重要內容,燕綏之這一晚還是仔仔細細地聽了三遍,直到他的智能機收到了一條新信息。

信息來自於第三區開庭的法院公號,再次提醒他開庭的日期,不遠不近就在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