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
“聽說了嗎?蘇家花了重金,將離得老遠的那個茗閣的一個優伶給請過來了!”
說話的人眉飛鳳舞,迫不及待地分享著這個他聽到的消息。
蘇家是他們鄴城當地的豪族世家,近來好像是在籌劃著給蘇家一個外族子侄慶生。
而“茗閣”,在場兩人也都知曉一二。茗閣是鄴城臨近城池裡的一處門檻較高的青樓。它裡邊極大部分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這些清倌多有著一技之長,交談起來讓人覺得輕緩舒坦,彆有一番風雅韻味。
所以茗閣很受世家子弟喜愛,也偶爾會傳出哪家小姐扮了男裝為與其中清倌交談的傳聞。
茗閣不僅做著青樓的生意,還做著戲樓的生意。它立了戲台,供養了一批優伶,每隔兩月有一出戲上演。
“茗閣?這麼遠的地兒……還真是大氣,不過區區一個戲子,至於嗎?”
聽見這消息的人全然不理解,優伶是賤業,他們不是那等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存在嗎,還用得著重金?
另一人道:“蘇家家大業大,怕也不在乎這點消耗。不過聽說……茗閣裡的優伶多有獨特之處,特彆是最神秘的那一個——”
他搖頭晃腦,想起來了傳聞裡對最神秘的優伶的零星描述,不由得就頓了一下,在心底有影影綽綽的輪廓勾勒而出,叫他情不自禁就有些想見到這優伶。
這人還沉默著,未從憑空想象中退出去,就聽見身旁人叫:“是蘇家的馬車!”
俊美馬匹泛著光的皮毛在他們眼前一閃而現,矯健身形如同一線流水晃花了人眼。灰褐色的馬車隨之出現在人眼前,車軒上的珠簾交錯作響,兩人隻在這簾幕間瞥見一抹青衣。
那青衣樣式、繡文繁複,顯得更加的妍麗、浮誇,一看就有彆於平常穿的衣服。
“那是……戲服?”忙避開馬車座駕的兩人對視一眼,雖是口頭再怎麼輕蔑戲子、優伶這賤業,卻也生出一絲好奇,“坐在蘇家馬車上的,就是那優伶?”
他們生出的這一絲好奇,全然是因為那一抹青色就像個勾魂奪魄的勾兒,也不知怎的,他們連優伶的正麵都沒看過,可就莫名地覺得……
那一定是個美人。
*
“蘇家?”
季霄也混在了人群裡,聽到了旁邊人的談話。他實在是對謝煙客那眼神心有餘悸,才選擇把自己另外一個身份投放在旁邊的鄴城。
馬車過去的時候,季霄也看見了人們口中的那個優伶——他沒有看見正臉,但隻是側影就叫他想入非非。
這個優伶、她定是不會比宮內妃子差!
季霄想到這裡,舔了舔嘴唇,露出些渴求來。他不想碰被先前的皇帝碰過的女人,更也怕這些宮中的女人敏銳的看出點什麼不對勁來。
但他依舊想要過左擁右抱人上人的生活,就隻能找宮外的人。
季霄理所應當覺得,自己能看上她們,是她們的福氣。
更何況,季霄想到了係統所說的要用愛意才能解鎖“驅邪避害”更高層次,這讓他心中始終瘙癢不止,覺得係統是在暗示他隨時可能遭遇刺殺這類的大危機。
“獲取愛意?”季霄自言自語說,“從親情這方麵來弄?嘖,誰知道那個太子季淮雲表現出來的關心是不是真的,說不定他本來就是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更何況他馬上要為了我的大義犧牲……”
季霄想到這擋在自己麵前,成為最大阻礙的太子就心生厭惡,恨恨在心裡罵了一通。
偏倒他惡意這樣揣度著,卻越覺得事情就該是這樣。太子季淮雲是個表裡不一的小人,所以他才會穿越、擁有係統,成為殷堯朝的救星!
季霄滿意地自圓其說了一番,又說:
“肯定還是從愛情方麵下手最容易,古代的女人最好騙的了,有我出手,她們輕輕鬆鬆就會墜入愛河,恨不得把什麼都給我。”
可不像現代的那些女人,非要求什麼有房有車,學曆相當……呸,寧願嫁不出去都不嫁,什麼世道!
季霄一陣打算完,就看見蘇家馬車已經要駛出自己的視線,他目光閃爍,忙跟了上去。
*
陳淩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角,卻是看不出一點高興來,臉沉沉地壓著,手指在桌下攥緊衣袍。
陳淩是隱在暗處的一支叛軍的首領,明麵上起叛離之意是因為不滿於現今皇帝的昏庸無道。
但陳淩在當上這個首領後,才知道這支叛軍成立的背後有著數個世家的影子,自己隻是個被支棱起來的幌子。
他初時絲毫不知情,隻是少年意氣,被皇帝季霄的不作為給激起了一腔怒火,就頭腦發熱的在身邊和自己一樣年歲的好友攛掇下,組建了這麼支不大的叛軍。
但這支叛軍的人竟越來越多,人員混雜,發展速度快得讓陳淩愕然,他才意識到不對,發現自己被人當了筏子——
可陳淩的好友卻絲毫沒能意識到這其下的波雲詭譎,陳淩親眼見他越陷越深,卻也無力施救……
他自己都難從這漩渦裡脫身。
陳淩此次親來鄴城,是為了發展人手。但前腳剛到鄴城,他就受到了當地蘇家的邀約,他們稱熟知他的母親,便邀故人之子來開一場宴席。
這件事裡事事透露出種詭異味道,他不清楚母親的舊識,可他的母親都過世數年,這蘇家還能對一個數年未曾建交的故人之子這麼熱情?
……他要不要,找借口提前離開?
“賢侄!”一個蘇家的中年人滿臉熱情地喊著陳淩。
他抬起眼的第一瞬間,驚愕聲不禁從唇邊漏出,他望著蘇家人身邊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蘇家人身邊站著的,是個容貌清麗,顯得活潑大方的少女。
也是自小和陳淩一起長大的青梅寧煙染!她雖然也到了鄴城,但他不是告訴她先躲著嗎?
蘇家中年人哈哈大笑,代為解釋:“偶然見到這位和賢侄熟識的寧小姐,就將她一並邀請來了。”
“就是這樣。”寧煙染說,少女眼中稍帶天真,眸色純澈,還暗藏著一點兒對陳淩的情愫,“……你在這裡,我就來了嘛。”
蘇家中年人聽了這話,朝陳淩眨了眨眼,一派揶揄之色。
但無論他表現得多友好,陳淩也隻覺得嘴中一陣苦味泛濫。
蘇家早就將他身邊的一切人給查清,這根本不是什麼示好……而是彆有所圖。
寧煙染又被一無所知誘騙到了這裡,現下他想脫身也沒法!
“哈哈哈,”蘇家中年人又發出一陣長笑,再眨了眨眼,朝陳淩這方雅壓低聲音,“茗閣的一位優伶,要到了,賢侄可能聽一出好戲。”
“……嗯。”陳淩心頭亂麻似的,看著這蘇家人離開,在同時他又感覺到了一陣非常突兀的目光掃向了他。
這陣目光給陳淩的感覺不太好,帶著一股子莫名的貪婪,他被注視著,就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覬覦著他……
他猛地轉過頭,發現一個自己沒見過的……賓客?還是仆從?
這人穿著個麻布衣服,按理說應該是個下人,可就算陳淩看向了他,他還是直勾勾地、絲毫沒有禮數地緊盯著陳淩看,目光裡帶著某種侵略性。
在注意到陳淩目光時,還朝他揚起來了個古怪的、滿意的笑容?
好奇怪的人,好惡心的感覺,簡直就像是要把他的皮給搜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