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2 / 2)

寧秋娘提提裙擺,笑起來:“這款式好,走得快亦跑得動。”

說完又感慨:“若是有朝一日,能穿T恤長褲就更好了。”

“會有那麼一天的。”秋漾幫她整理好腰帶,“多年未歸,若是穿著打扮一如從前,難免叫人覺得你沒有變化,如今的你早已不是過去的你,你的家人應當明白這一點,並且學會接受。”

語畢,秋漾輕輕抱了抱寧秋娘:“沒人能給你委屈受,明白嗎?”

寧秋娘心頭一熱,眼眶不由得酸起來:“明白的。”

這六年酸甜苦辣百味陳雜,卻比過去在家中那十六年自由,能得到今日的機會,她決不會撒手放過,當初選擇了逃離,她便不後悔。

寧秋娘家去見父母兄長,秋漾派了兩名侍衛跟隨,說排麵還是得有,弄得寧秋娘哭笑不得,娘娘有時如小孩一般,總愛爭點意氣。

溫慧眼巴巴看著她,這一年多來兩人朝夕相處,早已情同姐妹,她其實想說要是你爹娘對你不好你就回來咱們不要他們,可總覺得姐妹還沒回去就這麼說,像是在咒人家一般。

“我都知道。”寧秋娘摸摸溫慧的頭,“彆擔心我。”

此時她的心情逐漸平靜沉穩下來,秋漾與溫慧非要將她送到家門口,寧秋娘拗不過,心裡卻無比溫暖。

縣衙一般分為前後院兩部分,依大齊律法,禁止舉子們回到籍貫地當官,所以基本上都是縣衙前院辦公,後院便是家眷居住之地,有些官員上了年紀不會再被調任,才會在當地購置房產。寧秋娘的父親寧永言這縣令做了二十來年,雖說政績不惹眼,卻也算是合格,隻是運氣不大好,升遷時總是有人資曆比他更老,這彆人一升上去,他就又要在任上多待些年。

好在二十多年過去,當年的雄心壯誌也磨滅的差不多了,就這樣安安穩穩平平淡淡過日子挺好。

守在縣衙門口的衙役不認識寧秋娘,這也在所難免,她十六歲離家時還是個驕縱任性的女郎,六年下來麵容長開不說,氣質更是截然不同,於是寧秋娘取出自己的任職文書,那衙役一看,連忙朝她拱手行禮,隨後又多看了兩眼。

朝廷裡有女官一事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不過他們舞陽縣還是頭一回見著女官前來呢!

寧永言一聽說有女官前來舞陽,馬上著官服前去相見,雖說縣令品級大過女官,但人家是京官,必須好生接待。

誰知這一到府衙門口,望見那亭亭玉立氣質過人的女郎,寧永言一時間竟伸手揉了揉眼睛,險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否則他怎地沒見到朝廷女官,反倒看見了他那離家多年杳無音訊的女兒?!

寧秋娘看見父親,當場便跪了下來:“不孝女秋娘,見過父親!”

饒是當年離家前吵了再多的架,他批評過她責罰過她,可她仍然是他的掌上明珠,這六年裡寧永言無時無刻不在悔恨自己太過刻板嚴厲,才逼得女兒離家出走,她才十六歲,一個美貌年輕的女郎在路上太容易遭遇壞事了,他甚至都不敢想,派出去的人一直找不到她,人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好孩子、好孩子——”寧永言慌忙衝過去,伸出雙手扶住女兒肩膀,他一時激動,才意識到於理不合,即便是親生父女也應當注意,誰知寧秋娘卻撲進了他懷裡,反手抱住他,寧永言心頭一疼,瞬間老淚縱橫。

衙役們麵麵相覷,他們都知道自家縣太爺的千金失蹤數年,原來這位女官竟是當年的寧家小娘子?這、這可真是不敢認了!

“你母親若是知道你回家了,必定無比高興,快快快,快跟我去見過你母親。”

寧永言拉著女兒的胳膊,興衝衝往後院走,寧秋娘乖乖跟著,這跟她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她還以為父親會生自己的氣,甚至是不認她。

到了後院,服侍的婢女看見寧永言連忙上前行禮,“夫人剛剛服了藥,已經睡下——娘子?!”

“彩霞,好久不見。”

名叫彩霞的婢女目瞪口呆看著自家離家多年的小娘子,轉身就往屋裡衝:“夫人!夫人!”

寧秋娘剛想叫住她,先彆驚擾母親,可彩霞跑得實在是快,隻過了片刻,她便聽到了那令自己多年魂牽夢縈的聲音:“秋娘?我的女兒!秋娘!秋娘!”

寧秋娘一時間竟忘記言語,平日裡任她機敏玲瓏,此時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母親……怎地變得如此蒼老?!

寧夫人眼裡瞧不見旁人,哪怕寧秋娘比起六年前有了許多變化,可她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不識得?登時抓住寧秋娘,力氣大的指甲都要陷入寧秋娘的手背,緊緊地盯著她:“可是我兒秋娘?可是我兒秋娘?!”

“阿娘,是我,我回來了。”

寧夫人一個激動,登時暈了過去。

院子裡頓時一陣慌亂,寧夫人雖然昏死過去,手中卻還緊緊抓著寧秋娘,生怕她跑了。

“自你離家後,你娘便病了。”寧永言沉重歎息,“她自認害了你,大夫說她鬱結於心,這些年她盼著你回來,不知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佛,我兒,日後你彆再離家了,爹娘都不再逼你了。”

寧秋娘心如刀絞,她守在母親床榻旁,淚水漣漣,半晌才想起問:“……大哥呢?”

寧永言道:“因你離家,你母親責怪自己,也責怪你兄長嫂子,幾年前便將他們分出去過了,你兄長他考中了秀才,如今在縣裡開了家私塾,隻逢年過節來往。”

寧秋娘聽著,心中愈發難過,她抬起頭對父親道:“是女兒錯了,不該不告而彆,害您二老為我如此擔心受怕。”

向來古板嚴肅的寧永言表情卻很溫和:“你平安活著,我跟你母親心裡便踏實,你兄長早已有妻有子,不必我們擔心,我們隻怕你在外頭餐風宿露受委屈,又無人與你出氣。”

她小時最是愛哭鼻子,摔倒了都要跑來找爹娘撒嬌,外頭人心叵測,她一個閨閣千金,若是碰到人給她氣受,她又能如何?

寧秋娘努力不讓自己哭得太過淒慘,“女兒這些年過得很好,隻是實在不孝,未能承歡膝下,又令父母如此牽腸掛肚。”

她憋著那口氣不肯回家,甚至遠離忻州選擇北上,如今看到父親鬢生華發,母親病容憔悴,真是宛如千根針刺在心上,又疼又恨。

哪怕她不歸家,但若捎回隻字片語,也不必令父母如此憂心。

寧永言彆過頭,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淚,複又道:“為父看了那任職文書,如今你竟是女官了?”

寧秋娘應了一聲,衝寧永言露出笑容:“是的,女兒如今為朝廷做事,領朝廷俸祿,且有獨立女戶,先前那神仙種便有女兒的一份功勞,日後說不得要流芳千古呢。”

寧永言聽了,亦跟著露出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