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1 / 2)

天欲雪 風裡話 7872 字 7個月前

僵住的隻是一隻手,但是謝瓊琚頓在那處,整個人仿佛也呆住了。

如同一個泥偶。

沒有了右手,她就再不能作畫。

那麼她和他之間的這份契約是不是就不算了?

她抬眸看他,他分明已經生氣了。

這會再畫不了,會不會當下就解除契約不容等她恢複?

不會的,從來他都是一碼歸一碼,行事清楚明理的人。

謝瓊琚安慰自己,但還是迫切希望右手能夠動起來,希望這隻是一時的僵化。為此,她左手習慣性捏過右手腕,指尖劃過手背……

“你做什麼?”賀蘭澤原見她頓在那處,隻當她是賭氣不肯落筆,便也索性僵持著。卻未料到她會自傷。

他拂袖起身,長步過去一把拽上她手腕,隔開她左手,看上頭觸目驚心指甲劃痕。竟是傷得極深,手背三條紅痕,條條皮裂翻卷。

“瘋了是不是?”賀蘭澤驚愕不已,竟然光憑指甲可以將自己抓成這樣,“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這種輕踐自己的手段!有本事,你用嘴說出來,你不願意給孤畫!”

“你都敢拒了孤的求娶,這點算得了什麼?”

不知是指甲的刺激還是賀蘭澤捏骨的施壓,謝瓊琚的右手竟真的恢複了一點知覺,可以稍稍曲卷,隻是腕間還似以往發作般,一陣陣的疼。

尤其伴隨著他的斥責一聲聲落下,謝瓊琚手腕便如鋼針一根根刺入。

“不是……是腕骨疼……”她與他解釋道,並非不願作畫,實乃筋骨疼痛,僵化握不了筆,“疼……”

她一貫吃痛,這會卻喊了一遍又一遍。

賀蘭澤合了合眼,衝外頭喊醫官。

未幾,薛靈樞趕來。

能研究出恢複賀蘭澤臂膀法子的醫者,治療謝瓊琚的手當是不再話下。

他一搭手便覺賀蘭澤小題大做,府中那麼多醫官,這麼點皮肉傷還要叫上他。

然看麵前兩人神色,隻得耐下心來,從皮肉到筋骨來回看了數遍。甚至連金針刺穴都用上了,最 後問,“夫人,真得疼嗎?”

謝瓊琚喘著氣點頭。

薛靈樞狐疑地看她一眼。

這些年,成日陪著賀蘭澤,偶爾能聽到一些隻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才肯言說的少年□□,看到過一兩回他寂寥又癡迷的情態。故而薛靈樞對這個長安城中的世家姑娘多有好奇與好感。

然而此時,卻生出了一點小小的不滿。

筋脈骨頭都好好的,何苦言謊!

“怎樣了?”賀蘭澤問道。

“夫人確定筋骨刺痛?”薛靈樞也不搭理他,隻問謝瓊琚。

謝瓊琚這一晚已近崩潰。

滴漏聲響,是時辰在流逝。一下又一下催促著她。

賀蘭澤坐在身畔,高大的陰影投在桌案上,擋去大片光照,讓她愈發覺得憋悶。

桌案上的燭火炸裂了一個芯子,極小的一點聲音,她卻覺得格外刺耳。如此在腦海中轉過兩圈,竟幻成崩弦之聲。

她掀眸看上賀蘭澤,想和他說不要擋著光,她喘不上氣。

然而腦海中夜雨弦滿,弩箭脫鉤,她的眸光落在他左臂上……

人是眼前人,血是當年血。

遮雨的竹骨傘從他手中跌落,他倒在她足畔。

泥水伴著鮮血,濺了她一身。

“疼嗎?”她看著他,目光飄忽,又看薛靈樞。

“對,疼不疼?”薛靈樞見愣神了半晌的人終於開口,遂又問了遍。

“疼、疼的——”謝瓊琚擱在案上的手,指尖顫顫,似要抬起。

欲抬未抬,最後一起垂下的,還有她的眸光。

她想要摸一摸他,卻又不敢。

“好像好些了……”片刻,她茫然道。

“在下給夫人包紮一下吧。”薛靈樞斂神輕歎,“夫人安心便是,並無大礙。”

“她方才都動不了,怎會無事?”賀蘭澤掃過薛靈樞。

“這不都破皮流血了,自然疼。八成夫人痛得恍惚了。”薛靈樞不知謝瓊琚為何言謊,但知賀蘭澤最惱此行徑,遂試著幫她掩過,“時辰不早,稍後夫人用盞安神湯歇下吧。”

謝瓊琚低聲道謝,緩緩將手縮回懷袖中。

賀蘭澤卻目光灼灼盯著薛靈樞。

“主上也該歇下了。”薛靈樞硬著頭道。

賀蘭澤也沒多言,兩人一起離開殿閣。

*

“說!她手到底如何?”裡頭殿門一合,賀蘭澤便頓下了腳步,見薛靈樞欲言又止,一顆心不由提起,緩聲道,“可是什麼疑難雜症,還是她有旁的問題?”

“說啊!”

“目前來看——”薛靈樞深吸了口氣,“夫人筋骨無傷。”

“筋骨無傷?她明明……”賀蘭澤瞬間麵沉如水,“你確定?”

“要不主上傳醫官會診?”薛靈樞搖著扇子,眼見這人胸膛起伏,臉色鐵青,不由勸道,“你先靜一靜,看看她到底心中怎想的!氣頭上言語最是傷人!”

賀蘭澤聽勸回了自己寢殿,亦用了一盞安神湯。然根本安不了神,睜眼閉眼都是她。他的耳畔來來回回都是這晚她回絕的話,到最後還要得她一番謊言。

撐到最後,到底還是豁然起身,拐過回廊推開了她的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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