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8331 字 7個月前

她原已說的那樣明白。

她就是不願意再過門閥爭奪的日子。

然而於他,“門閥”二字,是與身俱來的榮耀,亦是身來被箍戴的枷鎖。

*

朝暮又轉一輪。

尚未至平旦,天還未亮,霍律便扣響了他殿門。

敲門聲急促,賀蘭澤豁然睜開雙眼,披衣起身。

果然,是極重要的情報,暗子探清楚了上黨郡的來將。賀蘭澤看著手中的信箋,倒也未有多少意外,她都能走出那場火海,何論另外一人。

隻是來將是這人,那麼此番突襲上黨郡的目的便變得模糊了。

投身仇人座下,占著長安京畿,卻如此長途奔襲,隻為區區一郡,顯然是荒唐的!

賀蘭澤隱隱猜到些,還未想完整,便有侍者來報,杜攸來了。

這個時辰……賀蘭澤蹙了蹙眉,疾步下樓親迎。

杜攸本就被此間事務纏得煩悶,這會見一手教養的弟子麵色發白,氣息不穩地站到身前,不由瞥過二樓偏殿,心中愈發惱火。

師徒二人並著霍律一道入的書房。

“殿下自己看吧。”杜攸將半個時辰前收到的情報遞給賀蘭澤。

乃是上黨郡將領派人堂而皇之地送到的杜攸府中。

上頭隻兩句話,“兩軍交戰,明戰也,不累家人。望君送歸家姊,接走表親姊妹。”

“你探子可有信了?”杜攸歎道,“這人家姊在你手中,你道他是何人!”

賀蘭澤頷首道,“是他,謝家七郎謝瓊瑛。”

“故而,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乃勁敵爾,你可看明白了?”

賀蘭澤自然看清楚了。

謝瓊瑛擇取上黨郡,乃千挑萬選後的決定。

可謂一箭多雕。

隻要賀蘭澤不肯歸還謝瓊琚,那麼聯盟幽、並兩州的計劃將徹底落空。

因為於幽州公孫氏而言,借著公孫纓處,他勉強可以依禮退婚。但是此間謝瓊瑛一旦將帶回胞姐一事推成戰爭的觸發點,為天下知,那麼公孫氏的顏麵將徹底掃地,再無結盟的可能。

其次於並州而言,即便他出征襄助,這場與並州丁氏無妄的戰火也是因他而起,但凡並州丟郡失城百姓傷亡,皆要算在他頭上。於公便莫談日後聯盟,於私治療他臂膀的花藥亦再難拿到。

所以即便知曉謝瓊琚在遼東郡,在他手裡,謝瓊瑛依舊繞道上黨郡,並不直接攻擊他的冀州和青州。

甚至眼下還給了他思考和分析的時機,將信私下送到杜攸府上,是提醒亦是警告。

除卻上頭種種,從青州出發代他母親前來看望他的舅家表妹如今在亦他謝瓊瑛手中。

如此交換他的胞姐。

從公到私,也不知他耗了多久,編織出這樣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嚴嚴實實地籠罩下來。

這上黨郡三萬兵甲,原是為他為奪姐而來。

天光大亮的時候,前院的議事堂中,屬臣濟濟,似是聽聞了何種謠言,有辟謠有求證。整個議事堂難得的熙攘不止。

“阿澤——”尊長捋須歎聲。

“勞老師先去前院主持事宜。”賀蘭澤抬手止住他話語,眉眼中卻沒有他想象的糾結和為難,甚至多出兩分釋懷和恬淡,隻含笑道,“孤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

這日是四月十八,距離那日湯泉爭吵已經過去十二日,距離紅鹿山開山收人的時間也已經過去十日。

外頭發生了些什麼,謝瓊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呆在這間屋裡的這段時日,她就記得上頭兩樣事宜。

十二日前,她又傷了他一次,他的血又濺在了她身上。

十日前,她錯過了也許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夠安頓皚皚的機會。

她這一生中,唯愛的兩個人,她都沒法好好愛他們。

因牢牢記得這兩件事,又無力更改,她眼中退去本就稀薄的光,眉宇越發枯寂。

以至於賀蘭澤入殿時,愣在門邊看了她許久。

十餘日,不是十餘年,時光竟這樣在她身上流逝。

是他的錯,不該這般如囚雀鳥般困著她。

不應該的。

他在她麵前坐下來,坐了好一會,見對麵人掩在袖中的手有打顫的輪廓,隻低聲道,“有些話想和你說一說,不怕的。”

這日天氣不太好,外頭飄起了小雨。

但賀蘭澤一直都是溫聲淺語,眉目淡然。聽音觀色,都是春風融雪的模樣,讓人如沐春光。

他說了好長時間,說了好多話。

謝瓊琚一字一句認真聽著,神色幾多變化。

隻是她記憶比不得從前,腦子也不太能跟的上。

賀蘭澤說完後,她緩了許久,才隱隱回想起他說的種種事宜。

其中有一處,她記得深些。

遂緩緩開了口,問道,“你說我的胞弟,謝瓊瑛,他還活著?”

“他……要你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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