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9931 字 7個月前

是故,這廂共一位武將洪飛,兩位文官百裡允、戴超上了辭呈。

"如此,方才駁孤之意的五位講郎可是一樣遞來辭呈?"

五人彼此觀望,不約而同望向各自師父。

其中一位大儒拱手道, “主上,此乃我們門下子弟,可否讓我們帶回門中再做打算。”已經從駁他變成了門中事,賀蘭澤自然見好就收,隻頷首道, "當然,有勞諸位了。"至此,這日堂中最後,三人請辭離去,新人補缺上任。其中,原本洪飛將軍的缺,由李洋補了上去。又激起一層不小的波濤。

因為李洋總共才入麾下數月,除了當日隨賀蘭澤共度上黨郡北麓山崖,扶了他一把,尚未有功績。這廂領職,總是多有不服。"怕人不服,你且作出行動來,讓他們服不就成了。"殿中文武已經散去,就剩不敢勝任的李洋還在請辭。

賀蘭澤一句話給懟了回去, "孤記你當日懸崖護命之恩,你且拿出那日的勇氣,擔起來。"聞此言,李洋終是從命應下,道定不負知遇之恩。

杜攸目送遠去的人,對著正座上的青年愈發滿意。

"得老師這一點頭,且不易。"殿中二人,且君臣,且師徒。私下裡,杜攸自也受得起賀蘭澤這拱手一拜。他笑意未減,也作一禮退去。

擇李洋補位之舉,還恩是其一。

然更重要的是此舉鬨出的聲音並不小於昨日之談後官員離去的聲音,如此可稀釋可蓋去。便從方才殿中情形看,諸人的反應顯然移到了今日之事上。

其三,李洋白衣出身,是賀蘭澤養起來的第一股新鮮血液。

能不能成功且另說。

杜攸回望殿中伏案閱卷的青年,至少每一步都是一子三路,數管齊下,實屬難得了。

李洋領了這職位,便

愈發忙碌。中秋盛宴,千山小樓有三日流水宴。

除卻原定的七州刺史及其家眷外,賀蘭氏族中多來不少人。護院的首領向各將領處調人,時間緊迫,諸將有的存了旁的心思,總覺護院之事不敵領兵作戰,要留兵甲以防萬一。有的願意譴人手過來,卻又離駐紮營地太遠不甚方便。

李洋便毛遂自薦。

護院首領沒得挑,也就感激接納,一起忙得腳不沾地。

八月二十,樓中除了丁朔,公孫纓這並、幽兩州的人尚在,其餘皆陸續離開,一時安靜不少。郭玉在謝瓊琚處陪她閒話,聊起這些日子的事,隻感慨萬千,千恩萬謝。"也是阿洋自個努力。"謝瓊琚話這般說著,腦子裡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賀蘭澤。

也確實是他故意給的機會。

護院臨時要人,其實隻需他著霍律吩咐一聲,就近守將處調人便可,無人會抗令。畢竟如此多的高官俱在,安全甚為關鍵。但他明麵上卻壓根未理這事。

是對李洋的機會,亦是考量。

“殿下確乃英明,阿洋亦肯下功夫,自有前程。”

"可不是嘛,如今他乾頭火熱,尤其是從主上為您說話那日開始,便是分外覺得有理,簡直奉若聖言,道是您在上黨郡上…"郭玉論起自家郎君,興致高漲,一時不留神談到這處,這會下意識反應過來,唯恐謝瓊琚聽不得驚她心神,隻匆忙胡亂轉過話頭,“馬上歇晌了,可要去更衣?”

果然,謝瓊琚又似散了神,一時無有回應。眼角都開始慢慢泛紅。

郭玉尤自悔恨,不該這般口無遮攔。這些日子,眼看著好了些。樓中盛宴,人員往來,總也辟出了這麼塊清淨地,容她平安渡過。而這兩日,她更是願意出來,從二樓來這一扣水榭坐一坐。

竹青私下裡理著賀蘭芷又一次遞來的拜帖,道是說不定過些日子,她便能走出這間院子,或者願意接見一些人,慢慢將心胸打開出來。

“阿雪!”郭玉顫顫喚她, “我……”

“你說阿洋覺得殿下護我的話說得很對,他也是那樣認為的,對不對?”謝瓊琚確實有些晃神,但並不是郭玉想的那般。她在想賀蘭澤說的話。

隻是想得久些,才全部記起。

【過在孤,於私未護住發妻,於公未識清對方敵將歹心

。"“而罪在謝瓊瑛,乃禍之源。”“至於夫人,無辜至此。”

"這泱泱天下人,都覺謝氏女若是死了,方可得貞、得潔,得榮,得烈,甚至可得人之大偉。遺憾她未死且偷生。""然即是如此,一具無魂的軀殼可得,如何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反要遭受與之相悖的惡言!這是何道理!】

她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把話再心裡完整地念了一遍。他說的、這樣動聽的話。

"對,當然是對的。"郭玉見謝瓊琚並未有避諱,反而問得直白,遂四下看過,握上她的手道, "阿雪,你可能見得比較少。其實貧苦百姓饑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不知有多少。而還有不知多少人,做著苦力。你若見過那鑿河開路的人,便知他們挑石背土,炎炎夏日裡,無論男女都是坦胸露背。誰會笑話誰?若是有,也定是那些吃跑喝足了的酸腐之人,不知生死先論恥辱!要麼就是這些所謂的富貴權勢裡的人,隻顧名聲而不惜人命!"

“他們這些人,都不知人命的可貴,不知為他們填河踏路的人,為了活下去,是多麼的不容易,而他們三言兩語就恨不得淹死一個人。"

“阿雪,你也一樣啊,你雖沒有去勞役,但是你分明救了我們許多人。阿洋告訴我,按照殿下的意思,沒有你在上黨郡做的一切,我們這裡就要提前打仗了。說不定我們又要難逃了。就想問問,若是到了那會,一把火撲來,一萬支箭射來,難不成隻射不穿衣服的,穿著衣服的、箭就自個拐彎了……"

謝瓊琚突然笑出聲來, "說的都是什麼,都是阿洋教你的?"

“你且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郭玉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反正,我覺得你是頂好的人。"謝瓊琚看著她,半晌笑著與她點頭。

“阿雪,阿雪……你又想什麼了!”郭玉見這人未幾又沒了聲響,想著自己長長的一番話,不免覺得有些失意,然到底隻一瞬,她便重新鼓勵道, “我們慢慢來,總之你就不要多想,還是怪我今日話多……”

謝瓊琚搖首,反手握上她手背,嘴角噙了點笑意道, "……我是在想,不若我們去看看皚皚吧。"

“看皚皚?她在南苑騎馬呢……”郭玉話說一半,反應過來,隻掃過院門又回頭看她,欣喜道, “去,去,我們馬

上去,我去給

你拿衣裳備點心!"

午時一刻定的這事。

然謝瓊琚更衣理妝,換了一次又一次,待動身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而到了外院門口,她到底頓下了腳步,隻咬著唇瓣站在一處。

“阿雪,不若算了,不用勉強的。”郭玉眼看她頻繁換衣裳時,便覺出了端倪,這人到底還是心有怯怯。也是,畢竟近三個月來,她還從未見過生人。

"走吧!"謝瓊琚理了理披帛,笑道, "難得天氣這般好。"

此去南苑也就兩炷香的腳程,一路丹桂飄香,楓葉如火,加之侍者避讓,也無旁人遇見,謝瓊琚雖力氣不濟,走得慢些,但尚且怡然。

郭玉暗裡觀其神色,漸漸放下心來。

隻是鄰近賀蘭敏的陶慶堂,正遇一婦人出來,雲鬢花顏,細眉嬌目,拐道迎麵過來。謝瓊琚不自覺地頓了頓腳步。

“那是並州刺史的發妻呂氏。”郭玉這兩日在府中行走,原見過呂辭,隻輕聲提醒。然謝瓊琚這會頭一次露麵,對方自也不識她。

故而兩人對麵而過,隻觀衣衫以目見禮,遂擦肩而行。

"那位侍女仿若是太孫殿下屋裡的的人,婢子見過,如此她侍奉的……”侍女望著背影思索,不免驚訝道, "難道是謝……賀蘭夫人出殿了?

呂辭扶著微隆的胎腹,側首望去,眉宇神色幾多變化,隻低低道, "賀蘭夫人……這樣好的姻緣,原該是公孫纓的。"

"這廂卻退婚了……"她的目光落在小腹上,歎息道, "實在、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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