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天欲雪 風裡話 12533 字 7個月前

霍律打馬過來,和賀蘭澤說, "主上,夫人在城門口迎您。"

賀蘭澤尚在養神中,嗯了一聲。

霍律催馬離開,聲音漸熄,唯一點風聲蕭蕭。

賀蘭澤睜開眼。

似是意識到什麼,猛地掀開簾帳。

數丈外,城門口。

他的妻子沐浴在霞光中。

他說停車。

掀簾下車,再抬眸,她已經挪動了身形。夕陽晚風裡,他們走向彼此。

這日賀蘭敏在陶慶堂設宴,為的是給賀蘭澤和兩州人員接風。並州丁氏,幽州公孫氏,皆在此處。包括謝瓊琚。

這是她頭一回和賀蘭澤同來陶慶堂赴宴。來時,她在鏡邊理妝。

賀蘭澤說, "累了,就不去。我向阿母請過安便回。"謝瓊琚比著一對步搖,"郎君忘了,妾前頭一人都去過一回了。"

所以,這是她第二次來陶慶堂赴宴。她沒有害怕。

賀蘭澤捏了捏她手背。他外出一趟,她不僅將自己照顧好,還走出了長長的一步。

隻是賀蘭澤舊傷初愈,又往來奔波,宴未過半,便以不勝酒力、體力不濟為由,早早退了席。生了眼睛的都能看到,麵上疲憊微醺的青年,被人攙扶離去時的腳步尚且穩健,半分虛浮模樣都沒有。

“你荒唐!”仰麵躺在榻上的婦人散了一頭青絲,嗔他不該丟了滿席的人回來。

他撐著一條臂膀,也不說話,就這樣無聲看她。

孤身宴客一切安好的她。

城門口沐光走來的她。

晚宴上與他並肩的她。

她在慢慢地好

就剩一道坎。

送她妝奩那晚,沒有成事。到最後,她伏在他肩頭和他說“抱歉”。從喑啞喉間顫顫巍巍滾出的兩個字,讓他的心揪起來疼。

便如此刻,兩心熾熱,彼此燃燒。

然他看身下人,又慢慢曲了手指,不自覺地去攥被褥。一雙並攏的小腿,已生無數薄汗。賀蘭澤合了合眼,他實在太熟悉這幅身子了。幾乎一眼便能望到頭。

完全的自然情動,和夾雜著恐懼努力支撐的歡好,是截

然不同的姿態。

"對不起……"他垂首埋在她肩窩,低聲道, "就是想你……想和你兩個人待著!"

那樣的傷痛,總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他將她抱得格外緊,讓她足夠踏實。

呼吸在她胸膛纏綿,鼻音在心口繚繞,卻半點沒舍得再進一步

如同嗬護一朵被狂風驟雨摧殘過的花,養護她纖嫩的筋骨,撫平她曲卷的花葉,然那中間的嬌蕊,還沒有徹底複原。他輕嗅觀賞足矣,不忍采擷。

為著他最後一刻的停歇,謝瓊琚感激而歉疚。她被他換了個位置,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便也沒有抬頭,隻用一排貝齒深深淺淺咬他胸膛。

賀蘭澤長臂攬過,捏過她半邊脖頸,抬起一張悶了許久的麵龐, "沒你這樣的,我都歇了,你還鬨!""郎君體貼,妾銘感五內。"

"……閉嘴吧!"他將人拎開些,翻身合了眼。

謝瓊琚躺在他身後,不聲不響,安安靜靜。隻抬起一隻手,在他背上蜻蜓點水地打圈圈。未幾,男人翻過身,將手拍開,擁人入

眠。

陶慶堂的宴席,除了賀蘭澤早早退場,還有一人亦是提早離宴,乃並州刺史夫人呂辭。隻是丁朔卻是始終在席,並未離開。

"自家夫人有孕,又念身子不適,這丁刺史倒是當真坐得住。"

"尤似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主要啊,這席上不還坐著公孫姑娘嗎!公孫姑娘品貌幾何,可是連我們老夫人都看得上的。""說來可惜了,本與主上好好的姻緣,六月都該成親了……"

"誰會想到主上的原配夫人死而複生,活活勾了主上的魂。如此落單了公孫氏,急煞了丁夫人!""瞧你這嘴碎的!論福氣,還得是謝氏女,若是換了我,一回沒死成便是兩回也沒臉活下來……"“可不是嗎?今個她居然敢如此眾目睽睽赴宴,也就主上捧著她!渾不知自己裡裡外外累了多少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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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窗牖半開,算是把話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自住進這陶慶堂,二十餘日來,此等風言風語,聽得不少。琉璃多次想去嗬斥住了,奈何呂辭道客居之中,沒有管主人家閒事的道理。

故而,便隔三差五就能聽到這些言論。

平素還好,今日竟然將她肚子裡孩子都掰扯了進去,血脈的事豈容他們這般胡亂嚼舌根。琉璃氣得要將她們扭去賀蘭敏麵前受罰,隻是依舊被呂辭攔下了。

呂辭這會看不出慍色,隻是臉色煞白,兩眼空洞,一隻手死死地按在胎腹上,攥著上頭的衣裳。

"夫人,您哪裡不適嗎?"琉璃看她這般模樣,隻跺腳道, "您就該按實用安胎藥的,喝一頓倒的一頓的……奴婢去請大夫……"“回來!”呂辭叫住她。

“那奴婢讓衛首領請君侯回來!”

聞“衛首領”三字,呂辭更是搖頭,半晌道,"她們、她們怎會說孩子不是……"

“夫人,她們就是話趕話。您又不是不知道,哪處後宅沒有這樣嚼舌根的。左右是這千山小樓的主母實在出格,連著老夫人院子裡的人也看不過,才這般憤憤不平,沒了體統!”琉璃抓著她的手道, “奴婢就說不該來這趟的!”

她四下環顧,歎道, "這裡原就是個大旋渦,好在過兩日我們就回去了,不怕。"

“來了,他們還這般日日同道。你瞧他這晚宴席上,垂首一盞接一盞地飲酒,瞧著是誰也不看。其實此地無銀罷了.…我要是不跟著來,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呂辭紅著眼,目光落在攏起的肚子上。

這胎快五個月了,但其實不是很穩。

"琉璃,你說這聯盟成了,他們可是又要一起披堅執銳,上場殺敵;那、若是沒了聯盟,就在並州城中,就我和師兄……我好好

給他生個孩子,我們一家三口守在在北地,不同這個那個去摻和,也、也挺好的是不是?"

"不聯盟……"琉璃不解道, "可以嗎?"

“有什麼可不可以的,這不本就還沒有應答嗎,盟約書還沒簽呢!”

丁朔踏月色回來時,呂辭已經上榻就寢。她撫著小腹道

, "妾以為郎君會早些回來的。"

丁朔喝了不少酒,在丈地處的桌案旁坐下,想起白日裡公孫纓的話,遂道, "過幾日,盟約簽下我們便回去了。你有了身子總是不適,便在屋內靜養吧。"

"師兄是聽聞阿辭多去了兩回賀蘭夫人處,怕擾了人家嗎?”呂辭見他隔得那樣遠,冷嗤道, "論起賀蘭夫人,那方是有福的。便是無有身孕,縱是那般名聲,太孫殿下依舊捧若瑰寶。一樣數日分離,今個席未過半,便陪她去了。"

“你混說什麼!"丁朔起身低斥道, “若無謝家女郎,上黨郡一役或許已經破開並州城門,哪裡還有你我今日。你不念其恩,反苛人名聲……"

丁朔眼看呂辭一下發紅的眼眶,扶腰坐直了身子似是被嚇倒的模樣,不由深吸了口氣,緩聲道, “我沒有旁的意思,隻是你既然曉得太孫殿下將她夫人視若掌珠,便小心禍從口出。"

“我今日飲酒多了,還未散酒氣,且睡偏廳,你早些歇著吧。”

"……師兄!"

丁朔聞聲在門口駐足,卻也沒有回頭,隻道, “你放心,我應了老師照顧你,護你一生,就不會食言。”呂辭還想說些什麼,人已經不在了。

"應了老師……"她呢喃道,兩行眼淚噗噗索索落下來。

許是當真聽了丁朔的話,接下來幾日,呂辭歇在陶慶堂,沒有再去尋謝瓊琚。隻每日和蕭桐賀蘭芷一行在賀蘭敏處請安閒話。然而賀蘭敏多來都在禮佛中,陶慶堂的事宜皆由賀蘭芷打理著。

到底是閨中未出閣的姑娘,臉皮子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偶爾聽了,且讓掌事姑姑訓斥兩聲。隻是她說得不輕不重,便也從來沒有真正斷絕過。

呂辭聞來,對於謝瓊琚,又是嫉妒她與夫君恩愛,又是怨恨她如此出現擾她不得安寧。然到底一時間也無能為力。隻盼著簽訂聯盟的時辰早些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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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有占星官卜算吉時,將簽訂盟約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三。

這事定下,主要事宜便是盟書的草擬,這處無需賀蘭澤忙碌,自有一並文官落筆。他便偷得浮生,窩在謝瓊琚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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