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11935 字 7個月前

“瞧瞧我們的小女郎,一張小嘴這般能言,可去當女先生了!”竹青起身回屋,重新打水過來。

謝瓊琚與賀蘭澤四目相對,麵上皆是驕傲色。

“皚皚,那若你是高雲霄,明頭有擋著你實現理想的手足,你有該如何處理呢?”謝瓊琚問道。

皚皚蹙眉半晌, "這個我得好好想一想,要分情況而言吧。"

“虧你阿母出你這般難得問題,莫理她。”賀蘭澤擱下茶盞,將重新燉熱的烤兔肉撕成肉條喂給謝瓊琚, “嘗嘗夫君手藝,午膳女兒用了許多的。"

"不讓女兒理我,由你一人占我,是吧?”謝瓊琚嗔他, “繼續喂啊,我還要。"

“多吃不克化。”賀蘭澤擦了把手,眉眼低下,眼尾卻燒起一抹風情, "晚上,喂你旁的,自然你吃飽。"

謝瓊琚一怔,餘光下意識瞥過皚皚,順手將手中帕子砸向男人。

如皚皚所言,賀蘭澤一年有小半的日子都在家中。

而這一年,拖她的福,兩張鹿皮賣了整整一金,賀蘭澤遂玩笑道, “日後且打獵為生,再不去上工了。”

皚皚道, “那不成!這法子隻能來一時之財,且來的容易,易讓人眼紅。會覺得我們不勞不苦,日子便過的這般滋潤,屆時又要孤立我們了。"

說這話時,賀蘭澤正給謝瓊琚做製作弓箭最後的收尾工作。犟不過她,出了冬後,便陪著她在院中騎馬。前兩日又得寸進尺,要射箭,所謂騎射不分家。

親何莫說射中靶心,舉弓之後,拉弦尚且困難。遂幫她做了這張小弓。隻將弓身的寬度改小,弓弦特地選了更有韌性的蠶絲和魚線

,如此在增加拉力的同時,減少臂力的需要。

“皚皚說的對。打獵是我們用來歡愉的,養家糊口且得由你去。”謝瓊琚從賀蘭澤手中接過弓箭,出來院中試練。

“慢慢來!”賀蘭澤恐她一下拉不開弓弦,遂站在她身後,握著她手腕,幫忙定位, "對位握弓,扣弦。鎖前肩,沉後肩,凝思,靜氣。”

他話語溫柔,指導精細,是及有耐性的。然謝瓊琚卻驀然垂下了弓箭,隻定定看著不遠處的靶子。

“怎麼了?”

“許是盯太久,有些費神,頭疼。”謝瓊琚晃了晃腦袋,側首與他笑道, “弓箭舉得太累,郎君再給妾做副引弩吧。妾擅使用那個。

“你真是愈發沒常性了。”賀蘭澤拉她回屋內,給她按揉太陽穴。

冬日裡,多來都是窩在屋中的日子。

謝瓊琚隔窗望著漫天簌簌飄落的雪花, "郎君,明歲我們在院中種顆梅樹吧。"

賀蘭澤笑道, “十月裡已經選好品種了,明歲三月就給送來了。”

轉年三月,日光融融。

春風拂麵,舊土翻新泥。

謝瓊琚在庭院中給梅樹澆水,整個人莫名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幸虧反應快,扶住了樹乾。賀蘭澤出來,見她麵色有些發白,正捂胸喘息。

“哪裡不舒服嗎?可是頭又疼了?”賀蘭澤扶她進屋,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半個月前,公孫纓來信,原是去歲他讓她前往紅鹿山詢問的事宜有了回應。

事關謝瓊琚恢複記憶之事,和皚皚的眼睛。

皚皚的眼睛沒有旁的法子,隻能平素防護。

而謝瓊琚恢複記憶乃自然之事,道是本就是突然失憶便極有可能突然恢複,隻是需防她鬱症促發。

賀蘭澤回想這周遭環境,數年間她的改變,這鬱症當是減輕許多。

最初來這裡的時候,她隻道疲乏,並不願意出去走動,見生人。

而從去年酷暑日,與竹青一道去全府給他送冰飲消暑開始,她便漸漸願意出門。再到如今,院中來數人植樹,她甚至給他們送水倒茶,留他們用膳。

薛真人說過,她的累很多時候並

不是出自身體,而是從心上來,故而人總是懶散消極的。看如今變化,賀蘭澤稍稍安心些,想著她即便回憶起往昔,也不至於向先前那般嚴重。畢竟遠離了是非地,也不會再有是非之人

“方才澆水那會,我仿若想起,在你的院裡,也種著梅樹,我也給他們澆水的。”

賀蘭澤點點頭, “自然種的,那是你最喜歡的花。”日子依舊平靜,一切都緩緩而行。三月結束後,賀蘭澤開始新一年的上工。

謝瓊琚身體鍛煉的不錯,五月裡,同皚皚去東郊的草地上策馬。就是騎得太快,摔了一跤。回來被賀蘭澤罵了一頓,馬直接被牽走了。

謝瓊琚便開始鼓搗那副弓弩,頭一回發了好一頓脾氣,因為她一次靶心都沒中。

賀蘭澤看著靶子, “你都多少年沒拿引\\弩了,眼下箭箭都在在靶上,沒有脫靶,你還想怎樣!”說這話時,他餘光莫名瞥過自己左臂。也不知謝嵐山怎樣培養的一對兒女,文武雙全。

當年她舉弓射來,隔著天地雨簾,一箭即中。

薛靈樞說, “隻要她往左偏半寸,他的整條手臂便全廢了。往右半寸,性命便不保。”

那會,他囿於她的臨行反悔,總不願多思她的行為。縱是知道她是為了救自己,也還是恨她擇家族而棄他。即便經年後,他不再怨恨,隻當是對她最大的原諒。卻不知她的愧疚,超乎他的想象。

那場大雨裡,廢掉的分明是她的手。

鬱症最嚴重的時候,她曾經舉弓的右手,連用膳握筷都不行。

而再到如今,他看著她做飯,練字,繪畫,揮鞭,舉弓……歲月漫長,容我慢慢醫治你,願你能夠將傷口都愈合!時光荏苒,春去秋來,入伏又入冬。

延興二十二年的冬天,本來身體恢複的愈發好轉的謝瓊琚生了場病。

可謂樂極生悲。索性不是很嚴重,就是頭疼嗜睡了兩日。

原是隔壁鄰居家弄璋之喜,請周遭人皆去用席。

謝瓊琚沒有拒絕,還與竹青一道熬了數日縫了兩套衣衫作為賀禮。席宴上,大家逗弄麟兒,謝瓊琚也圍在一處觀看。回首還拉著他袖角道, "要不,我們也生一個?"

賀蘭澤笑笑,才要與她說話,孩子尖利的哭聲便響起。

謝瓊琚嚇了一跳,搖搖

欲墜,隻道頭疼。

席散,她好了些,彼此便都沒當回事。隻是這日夜中,謝瓊琚許是驚嚇之故,有些發燒。渾噩中口乾舌燥,欲起身飲水,不甚將案頭燭火打翻。

冬日天乾物燥,火苗舔得很快。即便賀蘭澤聞燭台落地聲響就醒來撲滅了火。謝瓊琚還是被嚇倒了,如此昏睡了兩夜。

總算醒後一切如常,賀蘭澤觀她許久,見她隻是人稍靜些,旁的一切皆好,並無其他端倪,遂慢慢放下心來。

開春後,謝瓊琚一如既往同皚皚賽馬,打獵,揀著賀蘭澤空閒的時候,一家人便出去踏青。

這一年,謝瓊琚可舉弓、弩,射弓箭,雖不是百發百中,但也能獵到獵物。

或拎著兔子的耳朵在賀蘭澤麵前炫耀。

或獵來梅花鹿,取了它的血泡酒,逗賀蘭澤。最後把自己搭進去,咿咿呀呀泣淚求饒。

若說日子有何波瀾,便是五月初夏日的一天,長安城中傳來消息,不惑之年的定陶王在山陵崩後,終於繼位大寶。隻是各路諸侯早已不聽長安詔令,故而依舊在混戰中。

這一年是延興二十三年,確切地說已是乾平元年。

夫妻二人聞過,隻相視而笑,繼續洗衣做飯,上工養家。這些同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直到七月裡的一日,公孫纓來訪。

賀蘭澤避在此間三年,斷了和全部故友的聯係,但沒有斷和公孫纓的聯絡。

因為需要公孫纓時不時給他送藥。偶爾公孫纓也和謝瓊琚、這位神交說一說自己的私事,紓解惆悵。

但是,她從未出現在二人麵前。

無論他們多麼急需用藥,無論她在某些時刻多麼煎熬難受。

她都守著承諾,護著他們夫妻的行蹤。

若非實在無路可走,她斷不會來此擾他們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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