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命暗衛抓了呂辭母子,亦要求丁朔打開並州城。至今已經僵持一月,雖有幽州城增援,但明顯堅持不了太久。
公孫纓越過邊境,橫跨三百裡路途,驅使千裡馬不眠不休四晝夜到了隆守城,然而待真正找到賀蘭澤,亦花了三四日的功夫。原因無他,賀蘭澤隱了賀蘭之姓,齊姓又太過招搖,便索性擇了謝瓊琚的姓氏。
誰能想到,這處的謝郎君是隨著謝家女郎而姓。
公孫纓做事嚴謹,知曉謝瓊琚的病症,此間又扯到謝瓊瑛,便在前一日尋到二人住處後,沒有直接造訪,而是待翌日賀蘭澤外出上工之際,單獨尋了他。
七月傍晚,城郊的山坡上,落霞片片,暑氣騰騰。馬在一側吃草,人在邊上沉默遠眺。半晌,賀蘭澤終於開口道, “其餘州城如何不發兵?”
公孫纓看向他,冷笑道, “妾去了涼州您大舅父賀蘭敦處求救,但是他給了理由,一來是眼下又多兩個城池,皆需人手,挪不出來兵甲。二來他道,謝瓊瑛揚言,您蠱惑他胞姐,他之所行除卻公事外,亦是為胞姐報仇。而整個賀蘭氏則認為是謝氏迷惑了您。姐弟二人一人以美人計控製您,一人借此舉兵毀掉聯盟。兩方乃生死仇敵,原該兵刃相向。然眼下連番戰爭,並不宜再動乾戈,遂修書與他,說是你二人人死如燈滅,且彼此不計較了……”
“荒謬!”賀蘭澤麵色難得冷卻, "他這是自己欲要解了聯盟,完全棄並州不顧!"然話雖這樣說,賀蘭澤依舊沒有表態。
“所以,妾隻能來求太孫殿下!”公孫纓看著
一身窄袖麻衣打扮的男人,不由上前一步, “抱歉,或許您不願再聽這個稱呼。但是妾卻必須這樣喚您,您避在此間做神仙,妾本不該叨擾。但是妾實在無路可走。”
“這些年,偶爾妾想起您,竟覺得您比妾幸運些。至少您等到了,但是妾已無神仙。經年裡,幾經沙場上下,妾總覺得他有未儘的話要與妾講。但他從不講,妾亦不問。”
“妾自己去想,去夢,我們隔城池相望,他無聲為妾平定族亂,暗殺妾族中掣肘的族老。妾可沉默以他人名義贈他金箔以購糧草,解他燃眉之需。"
“隔著操守倫理,隔著第三個人,我們都不說話。就求彼此活著,求睜眼之時這世上能有帶動自己活著的另一半心跳。”“是故,殿下,求您了,出山重新執掌七州,解並州之危。”公孫纓跪下身去。
亦是在那人不知道的境地,在數百裡之外,為他折腰跪首,為他四處求人。
“起來!"賀蘭澤扶起她,麵容柔和了些,歎道, “若是你以公事求我,大抵我會直接拒了你。可是,你以此相求,推己及人,仿若我無法拒絕你。"
“妾知殿下早已放下山河日月,但卻依舊是性情中人。
任夏日晚風拂麵,賀蘭澤合了合眼,眸光始終赤城而真摯, “我知曉戰事緊急,但是還且容我思慮兩日。縱是要走,我總要先安頓好長意。"
隻一人走,將她留在此間。該是就這般尋常視之,暗裡正常送藥,還是直接派人過來保護,著薛靈樞同來?
要是帶她一起走,又該置她在何處。是紅鹿山,還是就帶在身邊?
還有,這一去,多久能結束?又是事關謝瓊瑛,該如何與她解釋清楚?還有、還有她的記憶若是恢複了,是否能承受得住……
賀蘭澤輾轉想了兩夜,本是愁緒滿懷。然看枕畔摟著他臂膀沉睡的妻子,一下子便覺心胸開朗,如燥鬱中清風徐來,隻忍不住低首吻她麵龐。
最近,她總是抱著他左臂入睡,要麼就枕在他左手臂彎中,偶爾睡眼惺忪裡,從他懷中掙脫,張開自己兩條細軟的臂膀圈他脖頸,抱住他的頭埋在自己胸間。
“開心嗎?”她嗓音糯糯,半睡半醒。
他蹭在峰巒雪玉中,開心地沒法說話。
這晚賀蘭澤先是
想公孫纓的事,後又被謝瓊琚如常圈抱,直到天亮之際方有了些睡意,合眼睡去。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許是睡得太晚,他有些頭疼,待揉著眉心看清一側靠近櫥櫃處的女子,不由吃了一驚,頓時整個人清醒過來。謝瓊琚正在整理行囊。
"長意!"賀蘭澤起身至她處,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的,她的,皚皚的,行囊都在, "你……"
"公孫姑娘來了數日了,總不是尋你遊山玩水的吧?定是有是事相求。妾想著若是郎君回絕了,她當已經走了,不會逗留至此!”謝瓊琚整理衣衫,剜他一眼,“兩夜了,你都夜不能眠!”
賀蘭澤知曉終是瞞不住她,便索性將眼下局麵、公孫纓所求都說了。
謝瓊琚聞言,半晌停下手中活計,神色倒也平靜,隻輕歎道, “這般看,哪裡隻是公孫姑娘的事。分明事關你我二人,你有母族要交代,我有胞弟要管束,該回去的。"
她如此言語,反倒是賀蘭澤一時有些發怔。
她拉過他的手,聲音又低又柔,似安撫又似感激, "郎君很好,這廂回去,你且依舊好好保護我便是。"
“能保護好妾嗎?”見他半晌無有回應,她不由抬起一雙漂亮的鳳眼,問他。
“能!”賀蘭澤頷首。
“那我們一起走。”她伸手撫平他眉間褶皺,濕漉漉的眸光裡全是蓬勃又明媚的笑, “你彆丟下妾,妾也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