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天欲雪 風裡話 7016 字 7個月前

元嘉五年夏,長安城滿城花簇,衝天香陣。青牛白馬七香車,大道狹路連番過。禦溝盈盈,漢水清流。

能映出人麵桃花,妝城十裡;也能照出鑼鼓喧囂,人聲鼎沸。天下人皆矚目此間。

整整一個月,京畿皇城因華昌公主大婚一事,宮內宮外皆忙得腳不沾地。雖有祖製參照,但天子賞賜還是添了又添,賞了再賞。婚儀幾乎逼近帝後大婚的規製。

送親當日,皇後觀禮,亦是歎道, "實在太奢了。"

皇帝與她並肩站著,看浩浩蕩蕩出宮門的花車,"皚皚肖母,是少年的你。"

餘暉脈脈落在謝瓊琚盛妝的麵龐上,暈出一抹極濃的芙蓉色,一直染到耳鐺珠玉生輝的耳畔。她垂下眼瞼,嘴角嗡笑。

"你我大婚時,內宇未定,外敵尚在,總不敢太鋪張,恐話語更甚。如今,奢費些,也沒什麼。且是我們的孩子。"

廣袖衣袍下,賀蘭澤握了她的手,做交扣狀。"不算多,待三朝回門,夫家門第且還要抬一抬。"

謝瓊琚聞言,有些訝異地看他。

皚皚的夫婿,是黃州刺史宋淮的長子。兩人相識於遼東郡,不想年幼數麵之緣,競結出一樁姻親。

元嘉二年,以賀蘭氏為主的東線三州兵甲反,宋淮在龔州接詔令勤王,其子宋闕便也隨軍而來。

宋闕在交戰中受傷,華昌公主一言傷勢甚重,二道京中有國手,如此帶回少年將軍。隻是待真正的國手薛靈樞看了少年手臂上那道傷疤,隻拱手道, “殿下再緩兩日召臣,這傷就愈合了。”

華昌公主入鬢長眉挑起,抬眸看天。

少年這一入長安,便再未回去黃州,在公主桂宮的南華殿住到了如今。

文定之後,宋闕受封關內侯,食一千戶,且又得京畿府邸,與公主同住。同時他亦交出五品參將一職,其父宋淮亦遙拜辭呈,提前致仕。

未央官中的天子收了父子二人的奏章,批複一個“準”字。

而三朝這日,千裡而來的宋淮在未央官前殿內參宴,跪聽詔令。內侍監嗓音尖細而響亮,足矣讓每一個人聽清楚。

宋淮任交州刺史,宴後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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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原是無有實權的。宋氏為表忠心,自覺交出權柄。天子知其忠心,收而重複其官職,再抬門楣。

這日回門宴,從午間大宴,換作晚間小酌時,於世人眼中終究無有官職的新駙馬,在天子私話裡,原也占了官職。

原執掌暗衛營的霍律因早年傷疾,於年前請辭,宋闕便接了這差事。

入京三年,於滿朝文武印象中,這是一個被天家公主擇中後斷了前程、養在內府的少年。有人憐之,有人歎之,亦有人疑之,但終究未能參適天子的這層意思。

少年生就一張無瑕公子的麵龐,眉宇間又是一股剛正堅毅色。不知多少人錯信在他清潤溫和的外表下,隻當逐漸成為長安城中打馬長街的尋常勳貴兒郎,渾不知這三年提前入京,原是與公主彼此間的默契,特意鍛煉,成長為帝國的一股新血液,一把新的影中刀。

如此,效忠著帝女和天子。

宋闕接這差,原是早早知曉。宋淮卻是這廂才領悟。半日前重得官職的恩德還來不及叩謝,眼下更是熱淚盈眶,直起身欲要再叩拜,跪謝天恩。

賀蘭澤壹眉攔住他, "門都關了,且餘這一日不論君臣。"

“臣……好。”宋淮拱手道, "凡國之需要,自效餘生之力。"

少時,為報父仇,謀取黃州之地為根基。

為可以早些不仰人鼻息,分立出來,賀蘭澤便不願向賀蘭氏討要人手,隻用父親生前的殘餘兵甲,來回布局推演,謀奪城池。那將崗哨釘死在城樓的第一箭,便是宋淮射出的。

之後多年,無論賀蘭澤離去還是歸來,宋淮都守在黃州,守著他們人生中少年時代拚來的第一塊土地。從未離開。

“若連你都不能信,這把禦座便坐得當真沒有半點意思。”賀蘭澤持酒盞碰他杯壁,“隻是這廂勞你動一動,轉去交州再辛苦兩

年。黃州處我讓你第三子看守。"

交州在南線,相較東北線上的黃州氣候更為適宜,物產豐富,且距離長安也近許多。更重要的一點,這處如今與揚州合並,同屬豫章王封地。

賀蘭澤笑道, “你兒已是我半子,我將我兒托你,可否?”宋淮低眉觀那處被敬的酒盞,端起一飲而儘,道了聲"放心"。

r />"如此安排,你也能將心放回肚裡了吧?"

入夜,椒房殿內燈台熄火,徒留一盞臨近榻邊的燭火,閃著幽幽一點光。簾帳帷候裡,傳出男人乞和的聲音。

何論“乞和”二字,還是得論到兩個孩子。

皚皚大婚,原是傳召阿梧回來參宴的。

然隨侍前往的薛靈樞回信道,正是試藥的關鍵階段,怕往來路上再度傷足,思來想去,皚皚便提出將這七月婚期延一延,重擇一處。

奈何司天鑒定處再度推算的佳期直到了明歲二月。

正躊躇間,阿梧先來信道,“阿弟歸來若傷足,阿姊有愧;阿姊為吾延後婚期,阿弟亦是不忍。且兩廂安好,彼此有心便可。”

阿梧的確有心,派加急快馬送來自己親手培植的南康甜柚給皚皚作禮。皚皚遂讓六局司膳處將婚宴上原本的酪漿全換成了甜柚蜜汁,向世人宣示手足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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