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7858 字 7個月前

送彆這日,城郊風沙大。

謝瓊琚給阿梧理衣襟,戴風袍,話語低柔, “阿母在深官之中,出行不易,你如今能跑能跳,節慶召你,得回來。”阿梧看著風袍上細密的針腳, “每年都能收到阿母的衣衫,隻是阿母往後不再做這般傷神的活,阿梧便

聽您的話。”謝瓊琚笑道, "阿母聽你的話。"

另一邊,賀蘭澤同薛靈樞閒話中。

賀蘭澤看過不遠處的母子二人,接過侍者端來的酒水,敬薛靈樞。並未有多言,隻一口飲儘杯中酒,將空空杯底與他看,道了聲"你隨意"。

天子酒勁上來,直衝得眼眶微紅,話落便染紅至耳畔。

飲的原不是酪漿蜜水,是最烈的酒。

薛靈樞頷首, “阿梧因何出生,臣薛氏一脈難辭其咎。然臣為醫者,從治得一人病,到治好一人命,亦是臣的榮光。”話畢,亦飲酒水儘,示杯盞於君看。

君臣相視而笑,拱手作彆。

馬車徐徐而去,邊關的風沙漸漸小了。日升月落,現出南地的蓮葉田田,汀州白萍。

車廂內隱隱伴著笑意的對話愈發清晰。

"本王一點也不覺得,阿姊是為了監國才不陪父皇母後東巡的。"“那是為何?”薛靈樞搖著折扇,看窗外江山如畫。

"為了、不被討嫌吧。"

薛靈樞的折扇頓在手中,梗在喉間的笑意不上不下, "所以殿下這般急急歸來!"

話語散在風中。

江南的風又輕又溫柔。

而東北邊關處,卻是數日裡疾風驟雨。

待一日天明,謝瓊琚從榻上起身,怒道, “定襄郡牧場的牛羊良駒前日裡已經回來,妾這般還如何策馬!”

賀蘭澤將她麵龐上的一縷青絲拂開,卻依舊仰躺著不曾起身,喑啞的嗓音裡流出一點笑意,低聲道, “那便躺下再歇歇。”謝瓊琚看他一眼,自個坐去了妝台前理妝。

從並州前往定襄郡,有兩日路程。一行人私服出行,倒也自在。一共兩幅車駕,賀蘭澤和謝瓊琚一車,公孫纓獨自一車。

“範大人不去?”車駕啟程,謝瓊琚撩簾看公孫纓處,再沒有人上車駕,忍不住向賀蘭澤問道。"問我作甚,我也不知。”賀蘭澤笑道,“你何不問她自個。"

不怪謝瓊琚好奇。

前兩年皚皚大婚,公孫纓入京觀禮。官宴之上,乃子然一人。然私下府邸裡,給謝瓊琚講解各種馬匹特製時,馬奴範

棱與公孫纓甚是親密,並不因為謝瓊琚的在場而有所回避,一副大方之態。

甚至,公孫繆還替他求了六品校尉的官職。

這番前來,本以為二人早已成其好事,然卻並未見他同進同出。並州接風宴上,亦隻有公孫纓一人獨坐,陪著帝後。聞言範棱駐守在幽州城內。

而這兩日,在這刺史府邸,四下偶爾撞見伴在公孫纓身側的卻又是另一位王姓長吏。謝瓊琚隻當是二人偶有絆架,公孫纓尋人氣他,也是有的。

然不想到了定襄郡牧場,早早得了消息的慕參將侯在一旁,引來良駒奉於帝後。然眉宇間含情,餘光堪堪落在公孫纓處。公孫纓不避不讓,與他含笑頷首。

隻是牧場開宴,亦不見他伴於公孫纓身側。

直到夕陽漸隱,月上柳梢,謝瓊琚和賀蘭澤上在帳篷外賞月。方又見這將軍往公孫纓的營帳走去。路過二人倒也不回避,隻從容行禮問安,後繼續前行。未幾,公孫纓的帳內便熄了燭火。

翌日間,原是彼此約好的策馬時辰,這慕參將從公孫纓營帳出,正是日光灑天際,層風瑟瑟時。並無鬼鬼祟祟提前離去。

"換這雙皂靴。"公孫纓露出半邊身子,更是坦坦然將人又喚了進去。稍早理妝畢的帝後二人,挑了馬回來,正好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謝瓊琚目光凝得稍久些,賀蘭澤有些不虞道, "往哪看,策馬的場地在北邊。"謝瓊琚挑眉,暗裡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話。賀蘭澤沒聽清,卻莫名急切, "你說什麼?"

“妾沒說什麼。”

“你分明說了!”男人不依不饒。謝瓊琚瞥他一眼, “妾說,挺好的。人生千重光景,不負自己便是好的。”

賀蘭澤聞言,便鬆了眉眼,半晌又肅正道, "瞧你方才看得那般聚神,可是羨慕了?鬱鬱蔥蔥的林木!"謝瓊琚聞言,本想笑他兩句,最後卻是用力點了下頭。

"明日便返程,今個不許接近公孫氏。"

邊關難得的日子,鬨騰出紅塵中平凡又珍貴的煙火氣。不許就偏要。

一場馬賽下來,兩婦人一個爽朗明麗,一個不持身份,徹底聚在了一處閒話。

公孫纓說, “遇見過那樣一人,失去過那樣一人,

往後便是再難愛一人。但歲月漫漫,他連玉佩都收回了,便是不忍我孤苦。我也不願自苦,時光寂莫,聊以慰藉!隻是……"

“隻是什麼?”入夜昏沉,賀蘭澤從謝瓊琚口中聞來話語,見她突然頓下,不由催問。

謝瓊琚本是對鏡卸妝,隻從菱花中看給她梳發的男子,漂亮的鳳眼中慢慢蓄起溫柔情意。

“說啊!”他持梳敲了敲她腦袋。

她轉過身來,仰頭捧起他麵龐,一字一句道, “願下一個輪回裡,我們還能在一起,再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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