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7564 字 7個月前

那一世,白首暫彆之際,她淚眼朦朧,與他說, "謝氏門楣裡沒有我親人,長安城這樣大,就我一個人……你一定記得、早點來接我。"

按前生軌跡,滅袁氏在這一年的十月裡。如今,提前了七個月。不曾提早太多,但是早一日,也是好的。

三月廿十抵達長安城外,賀蘭澤的心稍定,卻沒有直接入城入謝府。而是擇了一處僻靜處,抽刀劃破過胸膛和臂膀,弄出兩道不深不淺的皮外傷。如此修整了五六日,用薛靈樞的醫藥養著,催成更久的傷。

三月二十八這日,待暗子確定袁氏被滅的消息已經傳入長安,傳到謝嵐山耳中,他方啟程去謝府。臨去前,他在鏡前觀自己裝出的一副狼狽模樣,摸了摸麵龐。旅途的疲條,失血的蒼白,都有。

“主上,悠是否少了一副麵具?”霍律提醒他。

賀蘭澤搖首, "袁九郎從未入過長安,知他麵貌者都已不見天日,無需易容。"說這話時,賀蘭澤又不禁想起前世。

前世,他亦是用這幅容貌初遇的長意。

後來歲月,長意說, "初見你便留在謝園照拂你,倒不是妾善心甚多,實乃郎君眉目如畫,叫人棠心悅目。"這話他不知有幾重真假,但是聞來棠心悅耳。

前去路上,賀蘭澤努力壓平上揚的嘴角,做出一副投奔的孤苦模樣。心中卻還在盤算,如何

早些便名正言順地將她帶離謝府。畢竟謝府之中,還住著一個謝瓊瑛。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時間裡,還不會發生什麼。然而,隻要想起前生,他便沒法容忍她身邊待著這樣一個人。

坐落在南康裡的謝氏府邸,朱門高台,還是當年盛世光景。而謝府書房中,同謝嵐山見麵的這一幕,與當年無異。隻是殿門合上的一刻,賀蘭澤隱約看見一片黃色的裙裾衣角。

他斂了神色,做出一副受傷模樣,怏怏坐在一邊座上。隻由前頭那個車夫,被策反過來的袁華亭的心腹,爭出袁氏祖傳雌雄劍,當年雙方高堂定下的婚書,逐一呈給謝嵐山。

謝嵐山捧信物顏顫,歎息道, “我與爾父,長安一彆十數年,不想竟是永彆。如今你入此間,便是我半子。待你守孝期過,與小兒再行婚約。全由我做主!"

賀蘭澤記得前頭是十二月初入的長安,那會長意去了汝南外祖家。她原是每年七月、十一月去兩回,這廂當是在府中的。

隻是謝府深闊,庭院幽幽,這一路進來自也看不到她。

“眼下,你有傷在身,且住在後頭的暖閣裡。那邊有幾處院落都空著,你入擇一處喜歡的,我讓人收拾出來。”謝嵐山安排的甚是妥當。

賀蘭澤飲了口茶,低垂的目光有些飄忽,心道,要如何才能將長意儘快帶去謝園呢?

"九郎——"謝嵐山喚他。

賀蘭澤抬眸,並不應他,隻目光掃過,最後落在堂中一副山水落日畫上。尋常的一副畫,隻是後麵當是密室的開關,裡頭封存著先帝的遺命的信物。他看得久了些,回首的一瞬,便見謝嵐山鬢角有了濡濕的薄汗。細辨,呼吸亦是急促了些。

如此,他當所料不錯。很多事,尚且按著前世軌跡。隻是茲事體大,賀蘭澤不好當即亮身份,還需再驗之。

"九郎愛丹青?"謝嵐山很快平複了狀態,轉過話頭。

賀蘭澤一箭雙雕,頷首道, “阿翁曾言,謝五姑娘善丹青,讓我亦學了一些,也好彼此切磋。邊關地,比不得京中風雅。”

賀蘭澤說著話,麵上微紅,眼中謙卑, "不知這水墨丹青可是謝五姑娘所繪,實乃讓我大開眼界。想來她定是日日在府中練習!"

"這不是她畫的,她還

沒有這個筆力。”謝嵐山放鬆下來,隻當少年人示好,遂道,“日日在府中是真的,練習就不一定了,痕傲得狠。"謝嵐山接話笑道。

今日日頭尚好,春光爛漫,並無風起。然賀蘭澤餘光處,卻見的那片衣角揚起又落下,投在窗欞上,現出一塊陰影。

“叔父若無旁的吩咐,九郎就先告退。”賀蘭澤見好就收。

“你先去休息。”謝嵐山起身送他,"今日裡,七郎病了,小五一直照顧著,晚些讓她姐弟與你見見。"

賀蘭澤頷首告辭。

侍者引路,穿過遊廊,忽被一人攔住去路。鳳眼善睞,眉宇清揚,一襲鵝黃深衣逶地,是豆蔻好年華。

“五姑娘好。”侍者行禮問安。

“你們下去吧,我來給客人引路便好。”謝瓊琚譴退侍者,望向賀蘭澤,邊走邊道,"方才在阿翁書房外,聞郎君也習丹青,我們切磋一番!"

這是坦然聽壁角,半點不偽飾。甚至連彼此介紹都省了,左右都愉聽到了。

少時的謝五姑娘最愛的就是尋人作畫,找人切磋。最不服氣的就是阿翁的自謙,言她技藝爾爾,道她疲懶不勤。

“妾若是將照顧阿弟的時間都用來繪丹青,至多十歲便出師了。”當年謝園之中,兩人作畫,她挑眉如是說。賀蘭澤扯了扯傷口,虛咳了兩聲,慢喘一口氣。

“你可是旅途勞頓?那就先歇著。”謝五姑娘為自己的唐突報赧,麵前這人才喪親滅族,哪來的心思同自個玩樂。“要不明個晌午,可誤你時辰?”賀蘭澤低聲道, “我今日歇一歇,攢些精神。

謝瓊琚眸光亮了亮,確愈發憐惜麵前人, "該是我問,可擾你?"

“……我、想尋人說說話。”賀蘭澤搭上了兩輩子的演技。

“那一言未定,明個我來你院中。”謝瓊琚送人入屋中,吩咐人給他熬藥添湯,檢查他備下的衣棠床褥,又著人記下他的飲食忌諱和喜好。

最後,讓侍者侍奉他在榻上歇下,方盈盈離去。

去而又返道, “你可有喜歡的筆墨,或是專門用的筆墨,我給你備著。”賀蘭澤笑了笑,溫聲道, "我不拘束什麼,你備什麼都成。"少女見他姿容俊朗,卻又不堪虛弱,隻愈發憐惜道,

“那你等我,我明天來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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