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萍想說可以申請試試。
唐初夏悠悠道:“滿打滿算快有一套房子的首付哦。”
錢萍:“……”
對不住了,報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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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錢萍和人換了個座位,挨著風紅纓坐下。
“我這有點餘錢,要不你先拿去周轉?”
風紅纓咬著腮幫子,默默將隨身背的‘媽媽買菜才會用’的大包拉鏈打開。
錢萍嘶了口涼氣。
“你租金下來了?”
風紅纓搖頭:“這是我賣包掙得二手錢。”
“什麼包這麼值錢?”錢萍好奇。
風紅纓找出照片:“喏。”
錢萍不太懂奢侈品,拿給唐初夏看。
唐初夏:“這三隻包可不便宜。”
瞥了眼風紅纓懷中那隻裝錢的扁包,唐初夏好像突然一瞬間明白了小姐妹在難過什麼。
賣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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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公益活動全程由錢萍帶隊。
一行人要去的山村在戈壁灘上,那邊沙漠化十分嚴重。
下了火車,鋪麵而來的燥熱將風紅纓包裹的嚴嚴實實。
“多買點水備著。”
錢萍一一交代下去:“你們中大多都是城裡的娃娃,沒吃過苦,村子裡缺水非常嚴重,一時半夥你們恐怕會不習慣。”
“怎麼會呢,我們可以的。”
熙熙攘攘的說話聲,大家的熱情比從車站下來至少降了三個度。
風紅纓揣著幾張百元大鈔買了幾箱水,每拿出一張,風紅纓心就跟著抽搐一下。
她要是賣包前多查查資料就好了,現在她就會有一大包百元大鈔。
唐初夏噗嗤一笑,攬著風紅纓的肩膀。
“好啦好啦,彆再想了,再過半個月,等你五套房的租金一到,包包虧掉的錢算啥,算牛毛!”
這話緩和了風紅纓心中的悲傷。
將幾十箱水搬到租來的三輪車,風紅纓帶好口罩坐上車。
三輪車出發前,隊伍有人和錢萍鬨了口角。
風紅纓神識正在時間膠囊緩存接下來要刷的視頻,聽到吵鬨聲,風紅纓忙跳下車。
車棚外的高溫太炙熱,才走了幾步,風紅纓額頭就開始冒汗不休。
“藍姍姍。”
錢萍臉色不太好看,毫不客氣地說:“你受不了這兒的高溫,你怎麼不早說?”
“在北京還沒上車的時候我就說過這裡環境惡劣,從火車站出來時我又強調了一遍,問你們中誰不適應,不適應可以立馬買票回學校。”
“坐大巴往這邊拐的時候,我是不是又說了?給了你好幾次機會,你愣是搖頭說能堅持,現在好了,進村臨門一腳了,你哭著跟我說你要回家?這時候誰有精力送你回去?”
錢萍年紀不小,一番話訓完嗓子啞得冒煙。
對麵打扮乖巧的女孩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哭了起來。
風紅纓認得這個女孩,當初高畫在錄音室外攔著不讓進的女孩就是藍姍姍。
比她低一屆,是個唱戲相當好的學妹,就是性格有點內向。
長得小小一隻,很軟萌。
藍姍姍本來不打算參加公益演出,她有點社恐,對著冷冰冰的錄音器,藍姍姍卻能發揮的相當不錯。
這次學校讓她跟團出來,就是想訓訓她的膽。
藍姍姍也想逼自己一把,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風紅纓一樣大大方方地站在舞台之上,可漫天飛騰的沙塵以及來來往往的人瞬間將小姑娘的雄心壯誌擊得潰不成兵。
“對不起,對不起…”藍姍姍抹眼淚不停道歉,“錢老師,給您添麻煩是我不對…”
錢萍糟心地擺擺手。
“你這不是給我添麻煩,你這是在托大家的進度,就因為待會要送你去火車站,我們這些人就要在這多熬一晚,住賓館不便宜啊孩子…”
藍姍姍哭得更凶:“嗚嗚,實在對不起,錢老師,您不用送我,我自己去火車站可以的…”
錢萍堅持:“你是我帶出來的,我當然要全須全尾的送你回去,行了彆哭了,跟我去火車站吧。”
“小風,你帶大家去對麵開房休息,我回來時天都黑了,進村的三輪恐怕趕不上,這樣吧,你們就在這暫時歇一晚。”
唐初夏:“老師,其實不用在這住賓館,您去送姍姍學妹,我跟紅纓帶隊進村——”
“不行。”錢萍一口拒絕,“你們是一次進村,得我帶著我才放心。”
有人小聲道:“你們彆看這裡黃沙滿天,住一晚要小兩百。”
“我草,這麼貴?”
“貴的要死,剛才買水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北京賣兩塊,這裡賣兩塊五。”
“物價竟然比北京還貴,嘖嘖嘖,待會開房洗澡豈不是要另收費?”
風紅纓將隨行人員的話聽在耳裡,對錢萍道:“老師,我去送姍姍吧,您帶大家進村,等明天您再來接我,我今晚住賓館,我錢夠,大家帶的生活費都不多,不抗造。”
經曆了4029次列車事件後,錢萍對風紅纓的自保能力很是讚歎。
“行,你記得要等她確保無誤上了火車再走。”
風紅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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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卷起陣陣黃沙呼嘯而過,藍姍姍捂著鼻子不停掃著眼前的灰塵。
風紅纓戴好口罩,一手推著一個行李箱。
“走吧,我送你去火車站。”
鎮上的路雖然是柏油馬路,但保養的並不好,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大麵積的斷裂。
行李箱滾在上麵相當不方便,風紅纓一咬牙,雙手將兩個行李箱齊齊提在半空。
這小姑娘帶的東西真特麼的沉,想想她,就一個雙肩包,加…一袋子的錢。
走到路口,風紅纓將行李箱放下,她們要在這攔車,然後轉大巴去縣城。
等了十來分鐘也沒等到車,對麵賣水的小哥跑出來喊:“美女,彆等啦,最後一班車走了有半個小時了。”
熱得滿頭大汗的風紅纓瞥了眼快中暑的藍姍姍,能怎麼辦?隻能去開房。
標間,一夜180,價格不算坑人。
兩人暢快地洗了個澡,風紅纓擺弄好直播支架,問藍姍姍:“介意我直播嗎?”
藍姍姍汗毛直立:“會拍到我嗎?”
風紅纓指指自己的床鋪:“就隻能看到我身後,你那拍不到的。”
藍姍姍當即鬆了口氣:“那學姐你直播吧,不用管我。”
風紅纓點點頭。
這大半年來,她刷了至少二十個視頻。
各大視頻都是以京劇史上的名伶為主角,比方將京劇中‘猴戲’演得活靈活現的楊月樓楊老板,有老生三鼎甲,還有綽號胖巧玲的梅大師…
《同光十三絕》上的大人物她都有見過,在各位京劇大佬身邊扮演著形形色色人物的她現在是張口就能說出一位大佬的辛密事。
當然了,她是各位大佬最忠實的粉絲,有關某些大佬愛抽煙,圈養好幾房小妾等等私事,她是斷然不會搬到直播間和網友們說的。
世上沒有近乎十全十美的人,隻要這個人不做喪良心的卑賤事,不賣國,在她眼裡,這樣的人都算得上一方君子。
講完一位大佬為了解決自己的鄉音含石練官話險些被石頭嗆死的秘聞後,風紅纓站起了身。
隔壁床上的藍姍姍一驚,立馬躺進被窩。
風紅纓笑笑,她起身是因為她要站起來為直播間裡的觀眾展示京劇才藝,每則小故事後她都會唱一小段。
直播間的京劇鐵粉有時候光聽唱腔就能猜出她唱得是哪位大師開創的唱派。
不枉她科普了這麼久哇。
窩在被子裡的藍姍姍被一道清亮婉轉的聲腔吸引住了,風紅纓站在床上唱得入神時,藍姍姍看得眼神眨都不眨。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像學姐一樣?不畏懼彆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站到台前唱出自己喜愛的京劇。
暑假的流量大,一曲唱完,直播間的人數就已經漲到了一萬多。
相比較其他娛樂向直播間,一萬多的在線觀看人數並不算多,但‘少年京劇行’後台粉絲才十萬不到,這樣的觀看數據算不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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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外,蘇家老爺子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細細聆聽,時不時仰頭晃腦跟著哼唱兩句,好不快活。
“蘇三離了洪洞縣…”
蘇流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道她爺爺和‘風紅纓’這個名字太有緣了。
年輕時得一好學生,到了老年,又得一戲曲小友,這輩子也算圓滿。
幾裡外的四合小院裡,也有一位老人開著風紅纓的直播。
老人拿手機的神情堪比審閱一份至關重要的考卷。
風紅纓才唱完,劇團的人就打來了電話。
“聞人老,這娃咋樣?”
聞人老眼角的褶子笑開。
“你和錢萍力薦,我難道還能說她差勁?”
對麵的人就是當初打擂台時被錢萍拉到禮堂坐鎮的老人,老人哈哈大笑。
“這孩子著實有趣,要不是錢萍透露給我們,我們都不知道這孩子為了京劇廢了那麼多心思。”
幾十萬呐,那可不是小數目。
除了錢,這孩子為了替京劇武生正名,據說當時半分猶豫都沒有,直接來了一個僵屍摔,到底不是專業學這個的,加上沒保護措施,愣是摔出了腦震蕩。
聞人老歎了口氣,要他評價,這娃舍得對自己狠,舍得花錢,舍得拚命。
這要是擱在古時候的戰場,絕對是衝鋒陷陣的好兵。
至於唱腔……
聞人老意猶未儘的打開直播,直播間裡,風紅纓剛剛開唱。
一曲畢,電話另一端的老人立馬追問:“怎樣?京劇音配像她夠格嗎?”
聞人老笑:“您甭拿話問我,圈裡有些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先子女,後弟子,在外人,這娃娃算個外人,你讓我怎麼安排她去給大師的京劇影像配音?”
老人拍大腿:“算什麼外人?等她暑假實踐回來,我立馬收她為徒,進了我的門,那就不是外人了!這樣總行了吧?”
聞人老寸步不讓:“音配像的事還得再商榷,團裡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老人急了,聞人老立馬道:“你放心,這娃唱腔在我這是過關的,但咱們規矩立在這,得讓老藝術家們都認可,再一個,大師的後人先來,然後才能輪到弟子上場。”
老人笑:“行行行,不為難你,我就是打電話讓你注意下有這麼個優秀的娃娃存在就行。”
聞人老:“掛了吧,我還得看直播。”
“得,不打擾您,哈哈哈。”
電話一斷,聞人老立馬切到直播間,摘掉眼鏡,坐在沙發上的聞人老快活的儼然是蘇老爺子20版本。
“謝謝大家支持我呀,明天同一時間,我們不見不散!”
風紅纓一下播,聞人老隻覺腦中有一根線蹦得一下斷了。
“這娃娃,怎麼就唱這麼幾句,不得勁呀不得勁。”
放下手機,聞人老來到書房整理京劇音配像的選拔名單,提筆準備在後邊添一個人名時,聞人老愣了下。
“喂,你向我推的那個娃娃叫什麼來著?”
“風紅纓,風箏的風,紅纓木倉的紅纓。”
“風—紅—”聞人老一筆一劃地寫。
頓了頓,聞人老忽想起了什麼。
“我怎麼感覺這個名字好耳熟?”
能不耳熟嗎?
拉出腳邊的書籃,望著裡麵一坨坨強烈要求‘廢除女旦蹺功’的論文,聞人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