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視頻已緩存好, 不過——】
風紅纓:“不過什麼?”
係統:【宿主事先已經查閱相關資料了解了希庭先生的事,在沒進入到視頻前,係統這邊再次強調,宿主不可以提前向視頻中人透露任何線索。】
【當然了, 宿主查閱到的信息和真正的曆史並非一模一樣, 如果因為宿主的失誤蝴蝶到其他人身上, 宿主當場被天道砍殺是必然,其他人也不會有下場。】
風紅纓有些驚訝後世人看到的曆史和真實的曆史竟然有出入。
定了定心神, 她道:“你提醒我不是一次兩次, 我心裡有數。我不會摻和他們的生活,默默看著就行。”
係統好像冷笑了一下:【上回在小英紅身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風紅纓:“……”
是的, 宏盈小姐的靈魂和小英紅一樣,躲在軀殼深處,隨時能跳出來接管身體。
“放心吧。”
風紅纓挑起一邊眉梢:“關乎我偶像, 我不會胡來的。”
偶像經曆的挫折雖多,她是心疼,但人要向前看,偶像從前經曆的坎坷終有一日會成為後世勳章牆上的光輝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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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視頻的天氣是冬季, 而現實北京處在炎熱的夏季,突如其來的冰雪激的風紅纓著了風寒。
不過風紅纓覺得這是係統故意使絆子讓她生了場嚴重的大病。
目的很簡單,是為了阻止她去幫助希庭先生。
當她在熱得發燙的炕床上喝著雞湯時, 希庭先生正在收拾包裹從秦貢班離開。
等她病好了點, 秦貢班的班主往宏家跑了一趟。
厚重的簾子外邊, 班主不無遺憾的歎氣。
“那孩子可惜壞了, 嗓子倒倉, 上了台啞得跟烏鴉似的, 我隻能沒收了他的水牌子。”
風紅纓在視頻中被係統安排上的風寒症還沒大好。
起先是重感冒, 係統生怕她帶病衝進秦貢班將希庭先生帶回家,所以卯足了勁讓她進補,這下好了,補過了頭,咽喉上火,吞口水都疼,更甭提說話。
“他…咳。”風紅纓擰了擰嗓子,語帶不滿:“外頭三九寒天的,班主怎麼不留他在戲班子裡過個年?好歹在您那替您掙了不少錢,一時倒倉壞了嗓子,您也沒必要這麼著急的將人往外趕,忒寒心。”
班主搓搓手,笑著解釋。
“這您就誤會了,不是我趕他,是那孩子有福氣…”
風紅纓眉頭皺比山巒。
靠嗓子吃飯的人最怕的就是倒倉換聲期,班主竟然稱這為福氣?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班主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著布簾對風紅纓說起了悄悄話。
風紅纓喜的從坑上直起身。
“真的?”
班主笑:“千真萬確。”
視頻旁白適時給出交代:[希庭先生在這一年冬季開了桃花。]
這一串字出現後,視頻裡的時間飛快前進。
站在簾子後邊的班主如煙一般不見了,屋外飄飛的鵝毛大雪也在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紅纓坐在那沒動,身上厚重的衣衫卻在悄然間變成了薄薄的夏衣。
場麵瞬息萬變,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一年。
“小姐,好消息,王先生今個兒又進了秦貢班——”
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來:“王先生嗓子好了!為了慶祝,王先生要在前門大牌樓掛水牌子免費唱一晚,您要去聽嗎?”
風紅纓揚唇,這還用問?
“趕緊的,去庫房挑一些好看的珠寶過來,今晚本小姐要大賞!”
小廝高聲應道:“得嘞。”
主子高興,他們這些底下人自然跟著高興。
去年王先生因為嗓子倒倉不得不離開秦貢班,出去了沒多久就娶了妻子,得知這個消息,他們這些人都不敢在小姐麵前吱聲。
畢竟小姐捧王先生不是朝夕,但凡秦貢班掛王先生的牌子,小姐必去。
這下好了,王先生悄不楞登要成親了。
不止府裡的人認為風紅纓會傷心,外邊各大報社都握著相機準備拍下風紅纓落淚難過的照片,可誰知——
王先生成親當天,特意派人給風紅纓送了請帖。
外界的人:哦豁,就問宏盈小姐敢不敢去!
風紅纓有何不敢?不僅去了,還帶了價值不菲的賀禮去了。
婚宴上,風紅纓對著新嫁娘一口一個嫂子,喊得那叫一個親熱。
眾人傻了。
也就是從這時候起,外邊的人才相信風紅纓對王先生真的沒非分之想。
從前在家圈養一大幫戲子的宏盈小姐變了。
人家說捧角,那就是真的捧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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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視頻中,風紅纓有事沒事就去秦貢班轉噠。
除了聽王先生唱戲,風紅纓還學。
“小姐,您是這個!”
小廝狗腿子似的豎起大拇指:“您有一雙慧眼,彆看王先生年紀輕輕,會的東西屬實多!”
風紅纓與有榮焉。
“那當然,青衣,花旦,刀馬旦…王先生是門門都通。”
小廝:“您跟王先生學了也有兩年了吧,昨兒票屆主席給您遞了張帖子,說是希望您能去大牌樓和王先生一起來一場,對外收的票錢一分不少全捐給後街女子學校。”
說著將請帖奉上。
這一年來,外敵入侵不斷,國之不安。
民不聊生的情況下,哪裡還有百姓閒著去聽戲。
像秦貢班這樣底子深厚的大班子都不得不裁員,更何況民間那些小班子。
真的就一夜之間,大街小巷裡的戲台子都被砸得精光,靠戲迷票友養活的戲子們紛紛轉行。
如今北京城也就前門大牌樓還在營業唱戲,能來聽戲的都是富貴人家,能上台唱戲的也隻能是紅角兒,一般人沒機會再吃這口飯。
風紅纓不想戲子們顛沛流離,便去報刊登了一則廣告。
隻要唱戲的人手藝過關,都可以去宏家票館唱戲,每個月給兩塊銀元。
宏家家大業大,抗造,秦貢班卻不行了。
就在半個月前,秦貢班的班主裁了一大批戲子,然後帶著唱戲的鑼鼓和頭麵衣裳逃去上海避難去了。
王先生沒逃。
“我唱戲承的是各位鄉親父老的喜愛,如今家園有難,我怎麼能撇下他們,我王希庭誓死要和北京城共存亡!”
風紅纓力挺王先生,將大牌樓改成了救濟堂。
當慘烈的戰火將萬園之園燒成廢墟時,王先生以一人之軀在救濟堂連唱了三天三夜。
怒甩一側水袖,王先生聲淚俱下痛斥那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外來賊子。
聲音悲愴淒厲,惹來無數老百姓駐足在救濟堂外。
風紅纓看至淚目。
自古都道戲子無情,實則他們這些唱戲的人胸口都裝有家國天下。
王先生手中沒有木倉,他做不到衝鋒陷陣為國賣命,但他能操著本行鼓舞人心。
因為有王先生坐鎮,救濟堂的生意尚且還算可以。
趙大德這次不敢貪財了,將掙來的錢悉數上繳給了風紅纓。
這些錢是王先生辛苦為民掙來的血汗錢,是王先生頂著隨時被敵軍抓走慘害風險賺來的救難錢。
風紅纓每一筆賬都做的很仔細,到了月尾,她會暗中往這筆錢裡添一些,然後全部拿來購買吃食和傷藥。
那幫外來的畜生們不僅放火燒了圓明園,還在北京城奸殺搶掠惡事做儘…
救濟堂救得全是在戰爭中不幸慘遭毒手的婦女和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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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帖子,風紅纓找上王先生。
說明來意,王先生滿口答應。
“唱!我唱!隻要能給救濟堂掙錢,甭說和票友搭台唱,就是讓我去那些賊子的家門口唱我都願意,若有機會,我定要指著他們的腦袋罵個三天三夜才好。”
頓了頓,王先生一臉愁容:“宏小姐,近些時日我一直在琢磨一樁事,你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我想聽聽您的看法。”
風紅纓心下一凜,視頻已經過了一半,以她的預感,難道王先生接下來要說的是——
“我想將梨園界內的蹺功給廢掉。”
王先生說得異常有力,這番話好似一隻大棒槌猛地在風紅纓的心頭敲了起來。
猶豫了好久,風紅纓才問出自己最想問的話。
“先生,能說說為什麼嗎?”
她向聞人老提出廢除女旦蹺功時,聞人老問過同樣的問題。
她的回答很簡單。
從前女人不被允許上台唱戲,但為了在戲台上展現女人的婀娜美,男旦們會踩蹺上場。
可現在女人能頂半邊天,女人也能上台唱旦角,既然這樣,蹺功的存在性就沒什麼必要了。
可惜這個說法並沒有說服聞人老。
所以她想知道偶像當初是之於什麼因素提出廢除蹺功。
對麵的男人歎了口氣。
“這半年來,救濟堂前前後後接納了不下千人,大半受難的女子——”
男人搖頭不止,紅了眼眶:“造孽啊,她們本來用不著受那份苦的。”
“她們——”
還沒說,男人就哽咽的幾度說不下去。
“北京城一淪陷,家裡主事的男人們仗著自己有雙大腳,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女人呢?她們不想跑嗎?她們想!可她們跑不起來。”
男人邊說邊掏帕子抹淚,嗓音染上濃濃的不甘心。
“一雙小腳跑什麼?跑十步都不及我走一步。”
男人不抹淚了,好看的手用力地拍響桌子:“宏小姐,您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您沒裹腳,想來您不知道這裡頭的苦楚。”
風紅纓默默倒了杯茶給男人,心裡暗道:裹腳的痛我體驗過,小英紅差點就裹了腳。
呷了口清茶,男人的情緒稍有安定。
“我是個戲子,身份無足輕重,我若是張嘴勸女人們不要纏足,這就跟對牛彈琴沒什麼兩樣。”
自嘲一笑,男人續道:“女人們因為小腳吃了多少虧?她們若和男人們一樣有雙健全的腳,救濟堂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能逃出生天,而不是被畜生…”
“宏大小姐,如今我在北京城梨園地界也算的上一號人物,民間的纏足舊俗我管不著,那我就管管咱們戲台上的事!”
男人用力將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擲,神情肅穆而認真。
風紅纓沒機會和男人說她讚成,隻因視頻中的時間進度在飛速前進。
一晃就過去了十年。
這十年裡,風紅纓一直陪在王先生身邊,目睹了王先生為了廢除戲台上的蹺功走南闖北,每到一個地方,王先生都會自搭戲台奮力宣傳廢除蹺功。
隻因他親眼見過女人被小腳連累的慘痛下場,這種陋習不應該被男人們拿到戲台上放肆宣揚。
風紅纓作為旁觀者,見證了王先生為廢除蹺功花了無數心思和時間。
皇天不負有心人,十年後,民間終於有戲班子鬆口扔掉蹺鞋。
王先生大喜,哼著小曲給遠方的好友發電報。
電報誤送到了風紅纓所在的宏家。
風紅纓親自將信送給王先生,王先生指著電報哈哈大笑:“宏大小姐,還記得我先前從上海回來和您說得那位好友嗎?他要來北京城了!”
風紅纓心湖猛地一震。
是金福先生!
她知道的!這個時間段的金福先生早已紅遍大江南北,和希庭先生可謂是忘年交。
一直在時間膠囊監督風紅纓的係統:【宿主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問金福先生那幅《同光十三絕》是真還是假哦。】
風紅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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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先生來北京赴約,去車站接金福先生的小廝還是風紅纓派過去的。
汽車駛進巷子時,風紅纓站在王家大門口緊張的呼吸都放緩了不少。
“譚老板——”
王先生高興不已,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越過風紅纓將車門打開。
風紅纓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王夫人眼疾手快將人扶住。
“怎麼了,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