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奔赴正義,還人間清白①①(1 / 2)

風紅纓不是沒見過血腥大場麵。

在大燕朝戰場上,她見過太多支離破碎的屍體,甚至於腸子流一地的也有。

烏七八糟的傷口她皆親眼目睹過,從最初表現出的驚悚到後來的麻木,這個過程她用了十來年的時間。

可那是古代啊,她的身份逼著她不得不麵對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麵。

現在呢,她經曆過繁華的和平年代,隱瞞在心底深處多年未竄頭的血腥畫麵陡然被提出來,此刻的她,難受的眼淚嘩得一下滾落砸向沙地。

“小風同誌,那是我家的小豆子嗎?”刁興華邊跑邊喊,“小豆子,爹來了——”

“彆過來!”風紅纓猛然一聲嗬斥。

趁著刁興華愣住,風紅纓立馬脫下外衣將草垛上的小孩蓋住,下一瞬,努力鎮定地伸出手將唇角發白的小孩慢慢抱到懷裡。

“莊老叔,快,快去喊車子來——”

駱駝趕路太慢,得借用縣裡唯一的馬車。

老練的莊沙水一靠近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見風紅纓攔住刁興華,不由心往下一沉,看來事情不妙。

“這邊!”莊沙水手往一處指,“我帶你去,快——”

風紅纓雙手高高舉著被衣服包裹起來的小孩,唯恐擦碰弄疼了孩子,她這具身子比之前兩個世界都要嬌嫩,才跑了兩步腳掌就灼燒的難受。

莊沙水跑得快,見風紅纓手勁不足,忙道:“給我吧,我來。”

風紅纓手才伸出去,懷中小孩傷口蹭到了風紅纓的胸口,頓時疼得雙眉緊皺。

小貓似的呻.吟聲揪心至極,風紅纓不敢再動了,雙手窟成圈,半弓著身子。

“叔,你去趕車過來。”

風紅纓咬著牙,話語中帶出絲絲哭音:“我騰不出手,一動他就疼,就這樣吧,我抱著,沒事的。”

莊沙水愁眉‘哎’了聲。

風紅纓努力跑平穩,儘量不牽扯小孩肚子上的傷口。

即便是這樣,懷中小孩依舊疼得嗚咽。

小孩的呼吸太淺了,此刻風紅纓巴不得小孩能叫大聲點,至少可以證明小孩的生命體征比較強,可現在呢…

她雙手托著的部分濕噠噠的,那是血,一個小孩能有多少血?眼下血流如注…

此時趕到草垛邊的刁興華看到乾燥草垛上黏糊糊的那抹紅,當即腳一崴噗通跪地,雙眼目眥欲裂。

“啊——”

男人仰頭撕嚎,聲音淒厲。

來不及去找康天工報仇,男人淚水糊滿臉,踉蹌起身追著風紅纓而去。

男人的叫喊惹來不少村民前來看熱鬨,觸及草垛上**的血花,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刁家小子人呢?”

“他不會被狼咬了吧?”

第一目擊者癱坐在草垛不遠處,雙目失神,被家人扇了一巴掌才逐漸蘇醒。

“你咋啦?”

女人嘴唇發顫,張張嘴愣是吐不出半個字。

大概是嚇破了膽,眼睛不敢往草垛上看,隻一味用手指著草垛。

“血,血,好多血——”

“血我們看到了,刁家小豆子呢?這血是他的?”

女人脖子僵硬,點不了頭,嘴巴張得大大的,翻來覆去就那一句話。

“嚇魔障了吧?快快,掐她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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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草垛邊亂成麻,馬車上,幾人大氣不敢出。

風紅纓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圈抱著孩子,幾十斤的重量壓在她的手腕上,沉甸甸的。

咬緊牙關,如瀑的汗水浸濕了女孩後背,女孩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上下晃動,手中托著的小孩卻安穩如在地麵。

刁興華一個莽漢哭得肩膀一聳一聳,他想將孩子接過來,可孩子疼得動彈不得,動一下就流血。

他沒眼前女同誌手穩的功夫,眼下馬車跑得飛快,顛簸之中一個不穩將孩子甩出去都有可能。

“小風同誌,我給您擦擦汗。”

刁興華收起之前的大呼小叫,見風紅纓熱得汗水流進了脖頸,刁興華哽咽一聲,掏遍渾身上下也沒摸出半塊乾淨的帕子。

“我包裡有。”

馬車裡悶得人心發慌,風紅纓既要隨時和馬車的顛簸方向保持一致,從而使得小孩不難受,還要拚命忍著雙臂傳出來的酸脹感。

刁興華忙去拆風紅纓肩上的背包,找出帕子,刁興華不停地給自己催眠,叫自己不去看兒子,可給風紅纓擦汗的間隙,刁興華視線還是忍不住瞟向昏睡的兒子。

看一眼刁興華心就揪一分。

馬車停靠到市醫院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醫生快速的將小豆子抱到擔架上,這邊風紅纓撐不住了,雙腳軟綿,一股腦栽倒在地。

莊沙水把女人拖到陰涼處,取下腰間戴著的水壺,一低頭,發現風紅纓雙手已經沒力氣去接水壺。

喂了點水,風紅纓幽幽睜開眼,肚子巨疼,想來是熱到中暑了。

“莊老叔…”風紅纓熱得嗓子冒煙,“小孩咋樣了?”

莊沙水攙著渾身卸掉力氣的風紅纓往醫院裡走,邊走邊說。

“情況不容樂觀,小豆子流得血太多了,遭天殺的狗東西,殘害了小豆子還將他拋在乾草垛上暴曬,小娃娃哪裡經受的住?”

風紅纓坐到椅子上,望著跪在手術室外的刁興華,咬住下唇角,低聲問:“應該沒大問題吧?”

她發現小孩子時,小孩趴在草垛上,後腹部開了一個深可見肉的大血口,鮮血潺潺往外流淌,打濕了周圍的草垛和沙土。

莊沙水沉沉歎氣:“活生生丟了腎,能咋好?”

風紅纓心咯噔一下,手中的水壺沒抓穩,啪嘰掉落在地。

顧不上去撿水壺,下一秒,風紅纓猛地往外跑。

“堯裡——”

她走得太匆忙,忘了小堯裡沒跟過來。

小豆子被扔在草垛時,後腹上的傷口鮮血正紅,可見將小豆子丟棄在那的人還沒走遠。

往醫院趕的路上,她一直以為小豆子是被仇家害的,可越想越不對勁,聽到莊沙水說小豆子丟了腎臟,風紅纓驀然想起她在和平年代聽過的一樁驚天大案。

——殺人獲取器官賣錢。

堯裡和小豆子一般大,如果那個犯罪團夥還沒走遠,那堯裡豈不是…

雙腳打顫,從手術室到一樣門口這條道上,心急如焚的風紅纓愣是摔了不下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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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纓姐!”

醫院門口,小堯裡麻利的從小毛背上爬下來。

風紅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小堯裡身邊。

“你咋過來了?誰帶你來的?”

堯裡齜著牙:“小毛跟著馬車來的,小毛可厲害了。”

風紅纓鬆了口氣,感恩的摸摸小毛的長腦袋,駝峰處掛了好幾壺水,是從係統深潭裡打來的,小毛非常喜歡喝。

取下兩壺,一壺給堯裡,另外一壺用來喂小毛。

小毛軟軟的大厚嘴唇張開,伸出帶著肉刺的舌頭有一下沒一下舔著水。

“紅纓姐,小豆子沒事吧?”

小堯裡和小豆子是一個村的,若沒有阿香事件,兩小孩將會成為同學。

風紅纓將小毛牽到醫院外的大樹下。

“暫時不清楚,醫生正在搶救。”

小豆子丟腎這種血腥事,風紅纓覺得還是不要直白的和小堯裡說好。

小堯裡捧著水壺小口小口喝著,聞言道:“小豆子好可憐,我騎著小毛過來的時候,他媽在後頭直接哭暈了,流那麼多血很疼吧?”

風紅纓眯著眼望著醫院點頭。

身上的器官少了一塊能不疼嗎?

不知內情的小堯裡將水壺蓋上,奶聲奶氣地說:“紅纓姐,這壺甜水我想留給小豆子喝,喝了傷口就不疼了。”

風紅纓摸摸小堯裡的頭,蹲下身問道:“堯裡,小毛帶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人在後邊追你呀?”

小堯裡:“有哇。”

風紅纓一驚:“誰?”

“小豆子他媽。”

小堯裡想了想,又道:“好多人呢,他們聽說小豆子找到了,都想來醫院看小豆子,不過他們沒小毛,追不上來。”

風紅纓:“我是說,你有沒有看到陌生的麵孔?”

“陌生麵孔?”小堯裡歪著頭回憶,“沒。”

風紅纓呼出一口濁氣,慶幸小堯裡沒被盯上,又遺憾謀害小豆子的凶手沒有現身。

戈壁灘麵積廣,想要抓一個出逃在外的罪犯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事不僅風紅纓愁,身為戈壁攤上的守護神老警察莊沙水煩得原地跺腳。

小豆子先是失蹤,再然後被人摘了腎臟草草丟在草垛上,可見背後下手的人何等狂妄狠毒。

這種人如果不儘快抓起來,些許還會有下一個小豆子被害。

“莊老叔,依你看,下手的人會是康天工嗎?”風紅纓問。

兩人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莊沙水抹了把臉,沉沉歎氣。

“老康這人我熟悉,他和老刁一樣,家裡都有兒子,他兒子還是媳婦難產生的,疼的比眼珠子還厲害,將心比心,他應該不會對小豆子下那樣的狠手…”

風紅纓將這些話記到隨身筆記本上。

長椅另一頭的刁興華雙手握拳,聞言目露恨光:“咋不會?莊老叔,你忘了,他婆娘是咋死的?”

風紅纓手頓了下:“康家媳婦的死難道和你有關係?”

莊沙水平常事多,隻記得康家媳婦當年是難產而死,至於具體原因…

刁興華彆開臉不願意說,風紅纓隻好求證於莊沙水。

莊沙水想了想,隨後猛地拍腦殼。

“啊,我想起來了,當年你家和康家兩家一起發動,都不幸出現了難產征兆,附近唯一一個接生的穩婆被你拽走了是不是?”

刁興華冷哼:“啥叫被我拽走了?本來就是我先請的穩婆,先來後到這點規矩都不懂?沙水老兄,康天工壞心的很,你可彆被他老實像給騙了。”

風紅纓刷刷寫下,問道:“刁大哥,你的意思是康天工幾年後仍對這件事懷恨在心,所以報複到小豆子身上了?”

刁興華:“還是小風同誌你懂我,小風同誌,你得幫幫我家小豆子哇,小豆子他還那麼小,你說他招誰惹誰了?要受那種罪?”

漢子滿臉都是淚水,吸吸鼻子狠戾道:“沙水老兄,你要是不抓康天工替我家小豆子報仇,我明兒就拿刀衝他家去,他挖我家娃的腎,我也挖他的——”

莊沙水嗬斥:“胡說八道什麼?現在是法製社會,可不興你亂來啊!”

刁興華:“是他先下狠手的!不找他拚命這口氣我能忍?難道我家小豆子生下來就該少一個腎?”

莊沙水正欲反駁,護士出來警告:“病人家屬小點聲,這裡是醫院,請勿喧嘩。”

兩個男人訕訕歇嘴。

風紅纓收起紙筆,拉著小堯裡坐到長椅上。

康家和刁家有積怨這點不假,但以她的猜測,她不覺得康天工有膽量割走小豆子的腎。

康天工也有孩子,能對一個和自家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孩下那等狠手,除非康天工心鐵如磐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

“恭喜,手術很順利。”

醫生摘下口罩,嘴裡這幾個字宛若天籟。

幾人相繼鬆了口氣,刁興華追上去問他能不能見見小豆子,醫生搖頭。

“小孩麻醉還沒過去,待會再去看吧。”

刁興華敢對風紅纓這個小記者發脾氣,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可不敢,醫生說不能看,刁興華隻好站在病房外踮著腳張望。

見兒子一臉慘白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刁興華心疼到麵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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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風紅纓喊住主刀的大夫。

醫生頓住腳,風紅纓指了指胸前的實習記者證,道:“你好,能打擾您幾分鐘嗎?我想問您一點事。”

醫生知道小豆子是風紅纓送進醫院的,遂道:“行,你問吧。”

風紅纓掏出紙筆:“您能說說小豆子腹部的傷口是什麼利器給那個的嗎?”

醫生:“手術刀。”

風紅纓嘶了聲,這三個字無疑給了她一個重擊。

醫生內心存著很多好奇點,但礙於急著工作,所以沒有問小豆子在送來醫院前到底經曆了什麼。

見醫生往外走,風紅纓追在一側,邊走邊問。

“大夫,小豆子他才六七歲,現在少了一個腎,對以後的日常生活會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醫生:“影響當然有,很多大城市醫院對捐贈腎臟這一塊把控的相當嚴,一般來說,醫院會強製性要求捐贈者結過婚生過孩子。我們常說男人腎虛…怎麼說呢,少了一個腎,以後在那方麵肯定不如正常人。”

頓了下,醫生歎口氣:“嚴重一點還影響壽命,記者同誌,你們乾這行的嘴皮子厲害,待會多安慰安慰小孩爸爸吧,我看他崩潰的很。”

風紅纓點頭。

醫生擰著眉,沒著急走。

“您還有事要交代嗎?”風紅纓忙問。

醫生嘖了聲,臉色嚴肅:“記者同誌,我們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但今天有句話我不吐不快。”

風紅纓:“您說。”

醫生:“看刀口,很明顯是同行下得手,醫生有醫生的醫德,絕對不做助紂為虐的事,那人一刀取腎,心未免太狠,最可恨是,連麻藥都沒打——”

“你說啥子?!竟然沒打麻藥就割我娃的肉?”

偷聽的刁興華一聲尖叫:“哎喲,我的兒啊,你受苦咯!”

走廊裡,刁興華嗷嗷直叫,麵色慘然。

醫生沒再繼續說,招手讓護士將撒潑打滾哭嚎不休的刁興華扶下去。

刁興華哭紅了眼,雙手被護士拉住仍不停歇,在那張牙舞爪不斷,嘴裡叫囂的讓康天工去死之類的話。

風紅纓忙捂住小堯裡的耳朵,直到刁興華被帶走後,風紅纓手才鬆開。

小堯裡臉色泛青,緊緊抓著風紅纓的手不放。

小小的人兒不知道何為腎臟,也不知道什麼叫麻藥,但他聽懂了醫生說得那句‘一刀取腎’,直接拿刀從小豆子肚裡扒拉,聽得就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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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興華情緒穩定後回到了病房。

小豆芽中途醒來一回,沒一會又睡了過去。

望著兒子咬爛至血肉模糊的嘴唇,刁興華不由雙目怒睜。

適才醫生說了,兒子的嘴不是被人打成這樣的,而是疼到極致自個咬的。

“畜生!”

在外憋不住脾氣的刁興華進了病房卻不敢喧嘩,操著哭聲低啞著嗓子咒罵,邊罵邊扇自己。

“我悔啊,我就不該把他一個人丟在家。”

刁興華抬起他那沒有神采的雙眸:“沙水老兄,我錯了,那天我要不去地裡,我家小豆子就不會出事…”

莊沙水歎氣。

風紅纓站在病床前,目光灼灼地看的緊閉雙眼的小孩。

小孩嘴唇麵目全非,唇瓣肉咬掉了一大塊,醫生說了,這是小孩禁不住疼自己咬的。

“刁大哥,我能拍一張小豆子嗎?”風紅纓扭頭征求刁興華的同意。

刁興華神色惘然,點了下腦袋。

他要記住孩子被殘害的樣子,他要牢記一輩子。

拍好照片,風紅纓拉著小堯裡退出了病房。

莊沙水緊隨其後出來。

“你先去忙吧,老刁情緒不太穩定,我得寸步不離跟著他,省的他做傻事。”

風紅纓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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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相機,風紅纓回了趟報社。

見風紅纓衣服上沾染了血跡,風延吉嚇了一大跳。

“你跑哪野去了?傷哪了?”

風紅纓一屁股坐倒,將背包裡的相機取下來。

“你在跟案子?”風延吉懸起的心落了回去。

“拍了什麼?”風延吉笑,“瞧你累的夠嗆,不會又是東家將西家羊宰了然後找你報道吧?”

風紅纓翻了個白眼,淡然道:“是命案。”

“命案?”推門而入的淮子洲詫異,“什麼命案?”

風延吉揚了揚手中的相機:“我去洗照片。”

淮子洲拉開椅子,蹙著眉問風紅纓。

“報警了嗎?”

風紅纓手中的筆沙沙畫個不停,畫好後遞給淮子洲看。

“畫中小孩三天前失蹤,戈壁灘上的老警察莊老叔帶著人在附近找了個遍愣是沒找到,就在剛才,我們發現躺在草垛裡的小孩腎臟被割走了,渾身是血。”

風紅纓收起筆,道:“淮主任,我懷疑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割器官賺黑錢生意,我想申請在《春芽》上做一期專題,您看成嗎?”

淮子洲:“咱們這一行,目的就是尋求真相,這樣的案子報道沒問題,但你也說了,這是一起有預謀的黑生意,一旦明天登報就會打草驚蛇,到時候想要抓住背後的犯人可就難了。”

風紅纓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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