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瞧那雙靴子,見是薄的,哪裡肯讓他再穿,也不理會他的話,隻吩咐輕絮,“把那新的拿出來備著。”輕絮答應一聲去了,雲臻笑道,“怎地還生氣來了?”
黛玉將手裡的氅衣遞給秋痕烘著,自己走過來,朝他腳上看了一眼,在榻邊坐下,“腳上不冷麼?一雙靴子不過是費些料子和功夫,值不得什麼,你竟養出了個剖腹藏珠的脾氣來了,寧肯冷著,不肯穿厚些的,才不是叫黃蘆給你送了兩雙過去了,今日偏穿這雙過來。”
雲臻欲說話,黛玉卻搶了先兒,“可見你跟前伺候的人,是越來越不經心了,你一向不講究,給你拿什麼你就穿什麼,這大冷的天,竟給你拿這樣的來。”
雲臻已是辨無所辨,分明不是這樣的,自天冷了,鐘順便拿了今年新做的出來,他一看,那靴子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哪裡舍得穿?把舊年的拿出來一試,偏又小了,擠腳,穿了半天實在是受不住,就換了一雙不冷的時候穿的。
黛玉叫人搬了一個大銅腳爐拿過來,放在榻前的腳踏上,雲臻將腳擱在上麵,過了一會兒,便覺著腳有些癢,左右蹬了蹬,待褪了襪子一看,有兩處紅腫了,一看黛玉眼圈兒都有些紅了,心裡已是後悔不迭,握著她的手,忙說,“再也不敢了!”
秋痕去打了水來,李覓伺候著雲臻把腳洗了,又把配的凍瘡膏子拿出來給他抹上,黛玉在一邊看著,手被雲臻握著,不許她動手,又因並沒有成婚,黛玉也不好碰,隻歎息道,“誰能想到,你一堂堂的皇子,郡王爺,居然還能讓自己長了凍瘡,可見這人,甭管身份尊貴與否,最終隻看這具身體富貴有沒有落到實處了!”
雲臻不由得好笑,“我一日裡忙得腳不點地,到了這年歲跟前,工部的事還沒了,又被父皇調到吏部幫忙,有時候靴子濕了,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我倒是想做個閒散王爺,也得看父皇準不準啊!”
逗留了一會兒,鐘順過來請雲臻,黛玉把他喊了進來。因黛玉少見雲臻跟前的人,今日偏偏當著他爺的麵,獨獨要他進來說話,鐘順跪在地上,比回雲臻的話還要緊張,請了安,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我倒是想吩咐,就看你聽不聽了,或是說你是聽你爺的,還是願聽我的些?”
雲臻歪在榻上,拿著本書,看著在看,隻端看他的唇角勾起,眼裡浮著笑意,便知他一門心思在這邊呢。鐘順不停地磕頭,“姑娘這是說哪裡話?若奴哪裡做錯了,還請姑娘責罰!”
“我也不敢責罰你,你是跟著爺的人,平日裡你自然是聽他的。隻如今,他跟前是你照應著,我隻盼著你多為他的身體著想,彆叫他凍著,餓著了。平日裡,他出門,可有人跟著把他的衣物帶著?彆的也不講究了,隻他衣服靴子臟了濕了,可有個換的?”
鐘順跟著雲臻從黛玉屋裡出來,兩條腿也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得,直發抖。待走出了黛玉的院子,鐘順便道,“爺,您才也看到了,奴差點連命都保不住了。之前說叫您穿那新做的,您非不穿,這不是帶累了奴?以後,您可不能這樣了,奴服侍爺一場,也沒想在姑娘跟前有什麼功勞,隻不叫姑娘責罰,奴也就謝爺留奴這條命了!”
雲臻偏過頭,朝他看了一眼,道,“多話!”匆匆走了,雪越下越厚,隻腳上卻格外暖和,身上又是新換上的氅衣,還沒到二門口,便出了薄的一層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