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們眼睜睜看著正在與沈驚雪糾纏著的千目停頓一瞬,而之前散落一地的不良們的屍體碎片卻一塊塊升騰起來。血霧肉塊在空中蔓延直至遍布厲鬼的身型,緊接著,它揚起巨大畸形的身軀,腫瘤凸起的每一張臉上都開始發出一種淒厲慘叫。小孩啼哭、女性嗚咽、瘋人癡笑……無奇不有,無所不有。
果然,秦霄找嵐姐他們這群人來,是為了獻祭。
就在這樣煉獄般的慘景裡,千目揮動著畸形肢體像一隻巨大的蜘蛛朝她爬行而來。沈驚雪隨即拋來一打符紙,那符紙燃燒阻隔了一瞬厲鬼的動作,卻再失去作用了。
危機時分,人群的另一邊突然又傳來兩聲槍響,竟是秦九淵。男人手端著一把銀質看不出材料的手槍,毫不猶豫地幾槍打在盧照坤身上間斷了一息惡靈的威壓。
吳恒宇連忙來拉秋將她也納入玉墜的籠罩範圍內,一邊問道:“原來槍支對於鬼怪來說也是有用的嗎?”
“當然不是了,小朋友。”似乎是覺得沒有攔住千目有些丟臉,沈驚雪快速提劍又與那厲鬼糾纏在了一起,一邊道:“那子彈是開過光的,也是我專門開的,費了不少力氣。”
“給我殺了他們!秋留半死交給我!”布偶秦霄不知何時跳上了台桌,語音嘶啞顯然是完全陷入自己的仇恨之中。
現在的情景對於他們來說十分不利,除非……
“啊!!”
突然間,變故驟生。正在與厲鬼纏鬥著的一群人猛然看向桌台的位置,隻見一直沉默不語的杜若輕笑著將一把木刺貫穿了布偶秦霄的身體,又狠狠將之釘在桌子上。
“你們的戲份差不多了,也該輪到我了吧。”
少女在慘白月色下點起一根煙,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明明是個同樣十八歲的小姑娘,卻又滄桑得像是已經經曆了八十年的嚴冬。
“哦我想起來了,在講故事之前,還有一件要事千萬不能忘記做。”她有模有樣地對著自己點點頭,手指輕輕一點,盧照坤收回進攻的動作,一截一截往外滲血的手臂猛然抓向早在一開始就被嚇傻了的秦南潯。
“你們要乾什麼?!若若、若若,二叔平時待你不薄吧,你、你……啊啊啊!!”男人被超自然的力量懸空固定住,接著,布偶秦霄手上變出的那把鋒利短刀憑空飛向了他。尖刀懸浮比劃著,終於確定了方向一般從秦南潯麵中下了第一刀。
不曾間斷過的淒聲慘叫回蕩在大廳裡,隨著那張沾著些許碎肉的麵皮掉落在地,秋算是在這一刀刀中看明白了。
她想要活/剮了他。
就如同三年前,在盧照坤身上所遭受到的一樣。
秦南潯的叫聲一直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到了最後,他如同一塊爛肉被懸浮在空中,口中求饒的話語儼然從“放了我”變成了“直接殺了我”。
杜若不為所動地抱著臂在一旁冷冷地看著,老太太早就因為接連不斷的噩耗刺激得直接暈了過去。秋盯著杜若的臉若有所思地看,突然明白了什麼。
等到最後一刀將那仍在跳動著的心臟穿透,秦南潯的身體,哦不是,秦南潯的一百二十八塊身體灑落了一地。它們緊接著被千目分食了,吃飽喝足的厲鬼重新爬回了牆上,似乎是暫時滿意了的樣子。
“你也猜到了吧,小啞巴。”召回盧照坤,杜若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這樣說道。“我是陶桃的女兒,秦南潯……哈哈,他是我‘爸爸’。”
杜若笑了一下,又或許沒有,在慘白月色下,她整個人融匿於其中便看不真切了。“秋,”她突然開口道,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你可曾在月光下與魔鬼共舞過?”
“……”
“秋幕朝是個好母親,你很幸運。”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人的答複似的,杜若垂下眼瞼在這間房子裡的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即使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她一直在保護你。”
“……你到底想說什麼?”
“啊,我啊。”杜若伸手將貫穿布偶秦霄的木刺拔出來,又隨手戳了回去。布偶身上的傷口越來越深,連緩慢的愈合都在這特製的木材下失去了作用。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布偶秦霄口吐出一大口鮮血,那血液侵染了符紙,將之都弄得亂七八糟的。
“杜、杜若,為什麼……”
“因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她停下了撥弄木刺的手,微笑著說道:“是我的,十八歲生日。”
秋瞳孔緊縮了一陣,電光火石間好像一切被忽略的線索都對上了號似的。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
試管嬰兒出身的孩子,作為強/奸/犯餘留下來的孩子,被千目盯上了的孩子。
“秋幕朝是個好母親,即使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她一直在保護你。”
原來杜若根本就不是在有感而發,自始至終,她都憎惡著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秋幕朝才是最先算出一切的人,她早就知道秦家想要結娃娃親是想要給秦霄換命,早就知道一開始千目盯上的目標就是自己的孩子秋,早就知道……一直以來作為“宿敵”的根本就不是秦霄與秋,而是秦霄與杜若。
奪取秦霄命格的人,與秦霄同日同時出生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杜若。
不過是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免受千目的侵擾,所以才假意答應了秦家的結親罷了。
“那麼,閒話說完了。”杜若一手掐住了布偶秦霄的脖子,在一旁的牆壁上,千目早已褪去懶洋洋的假象,虎視眈眈地看著人群。
“之前的話是我不夠嚴謹,那我重新說好了。”
“你們,都得死。”